一百多块钱。
一百多块钱!
五六年前,她的父母在乡下务农一年工资也就十块钱;小弟手指被机器夹伤也就赔了五块钱,没干几个月就因手指不灵活没法操作机器,从厂里离职上街拉三轮车了;而她为了筹三块钱的学费,愁得日日夜夜睡不着。
而现在。
小妹仅仅是因为嫁了个勤劳肯干的好男人,每个月就能收到一百多块钱!
明知道通货膨胀,不能拿今天的一百多跟五六年前的十块钱去比,肖梅兰依然嫉妒得双眼通红。
她励志做新时代独立女性,辛辛苦苦地搞事业,居然比不过一个普普通通“嫁对人”的家庭主妇!
——对了,妹夫薪水有一百多,那孙北作为妹夫的上司,会有多少呢?
当夜,肖梅兰拎着一瓶酒去工厂宿舍找孙北。
借着酒意,两人成就了云雨好事。
事后,两人都有点后悔。
肖梅兰恨自己糊涂干出这种净吃亏的事。
生意人,怎么可以倒贴?
她越想越生气,半夜顺走孙北外衣口袋里的钱,偷偷溜走了。
孙北也懊恼自己招惹了肖梅兰这样性情火爆泼辣的女人,未来还指不定会有什么隐患。
还好她离开前顺走了他的零钱,应该可以说是钱货两清……吧?
孙北不确定地想。
两人都各自祈祷对方只当这晚是露水姻缘,以后不要提起。
此后很长时间,两人都默契地避开彼此,各自游走在各自花丛中。
直到几个月后,肖梅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来例假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彻底打乱了两人的生活节奏。
肖梅兰摸上门去,告诉了孙北这个晴天霹雳。
孙北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肖梅兰心里没底,她自己也很难接受肚子里孕育了一个孩子,原本起话头时还没想好这个孩子是去是留,但一看到孙北这躲闪不想负责任的态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孙北,乌龟王八蛋,爽了就提上裤子不认人了是吧?”
孙北脸色一沉:“那天晚上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肖梅兰瞬间炸裂:“杀千刀的!你就说,我肚子里的种,你认是不认?”
“你怎么证明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
肖梅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她实在没有想到,这种渣男语录,居然会从眼前这个外表文质彬彬儒雅书生样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你不认?好,你不认是吧!”肖梅兰气极反笑,“那我就去找你们厂长、找你们领导评评理!”
肖梅兰说到做到,立即把这事闹大了,在钢铁厂门口拉了几天横幅,指责孙北玩弄女性、强行与女性发生关系。
在当年,流氓罪,是要蹲局子的。
肖梅兰行事偏激泼辣,孙北脾气也倔:你要闹是吧?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喜欢颠倒黑白,那我宁可丢工作、蹲局子,也不愿意如你所愿娶你。
在对峙的过程中,两人矛盾升级,对彼此的怨怼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
孙北不明白为什么肖梅兰明明憎恨他,却非要逼他结婚。
这样的婚姻,得来有什么意思?
肖梅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年轻貌美又能挣钱,孙北却宁可蹲局子也不愿意跟自己结婚。
他越不想娶她,她就越不甘心,越想逼他娶自己。
两人的情事闹得沸沸扬扬,一度成为整个清水镇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领导很看重孙北这个难得的人才,生怕再闹大无法收场,拉着孙北和孙北的父母做了几天工作,终于说动孙北把人娶回来“负责任”。
孙北这头松了口,孙北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仍然一百个不情愿。
领导发话道:“不娶人家,那工作没了,人也要进去。先把人娶回来安抚上,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一行人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办结婚酒。
就这样,只凭一时之气,肖梅兰就匆忙步入了一段婚姻。
因着这场婚姻的起源出自胁迫,双方父母都非常不满,不愿意张扬惹人非议,酒宴办得极为潦草敷衍。
婚宴上,新娘新郎官全程神色冷漠,没露半个笑脸。
不像夫妻,却像仇敌。
一对怨偶,就此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