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北数落她不该收礼,两人为此发生过无数次争吵。
“就你那点死工资,怎么养孩子?”肖梅兰讥讽道,“大家都这么干,为什么你干不得?你那些下属,一个个早在城里盖起了房子,他们工资比你低,你不想想他们哪来的钱盖房子?机会,是留给胆大的人的。你啊,就是死脑筋。”
孙北气道:“国有资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受贿!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吗?”肖梅兰冷静地回答。“何况,收了这么多礼,现在收手也迟了。如果真出事,挡都挡不住。”
孙北哑然。
他用沉默,纵容了肖梅兰的法外狂徒行为。
通过财富累积,夫妻俩在镇中心盖了一栋两层楼的小房子。
房子盖了,二八自行车买了,进口缝纫机买了,金首饰买了,时下流行的化妆品也一件不少。
孙北对目前的生活很知足。
他再三告诫妻子,不要再收别人的东西。
肖梅兰嘴上答应,背地里依然对送礼的人来者不拒。
小时候的贫困经历,仿佛在她心底挖了一个黑洞,只有拼命往里头塞钱,才能填补她的空虚和不安。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终于有一天,肖梅兰收了别人送来的一个花瓶,孙北找人瞧了一眼,不是普通小摆件,而是值钱的古董,赶紧催她偷偷把东西还回去。
肖梅兰照例点头,私底下背着丈夫将花瓶转手,换了几件金首饰。
没几天,孙北听到风声,说厂里丢了一个名贵的古董花瓶,这是厂里从博物馆临时借来充脸面的玩意,价值不可估量,厂里已经报警了。
孙北立即请假回家,质问妻子花瓶的事,才知道妻子并没有把花瓶还回去。
“完了,你在黑市上处理的花瓶,这事早晚会查到你头上来。”孙北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不行,你要马上走!”
“不,不是我要走,是你要走。”最初的慌乱过后,肖梅兰很快冷静下来,“对,我的确卖了一个花瓶,但这个花瓶是你指使我出手的,我并不知道花瓶的来由。”
孙北怔住。
“我收的这些礼,都是以你的名义收的,如果我出事,你也逃不了。”肖梅兰条理清晰地分析,“把我摘出去,我还能帮你养育后代。”
孙北气道:“礼是你收的,你怎么摘干净?”
“我在赌,赌那些行贿的人不是傻子,他们绝不可能在警察没查到他们头上的时候去自首,把我供出去。”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一步,孙北的愤怒可想而知。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难逃一死,这是保全妻子和妻子肚子里的孩子的唯一办法。
孙北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他简单收拾好行李,开启了逃亡之路。
很快,警方就查到了肖梅兰头上来,肖梅兰把全部责任推到丈夫身上,她只是一个不知情的销赃工具而已。
念在她怀着孕,警方没有拘留她,只派人监视了她的住处,四处追查孙北的下落。
孙北早年入过行伍,反侦查能力很强,警方追了好几个月都没追到踪迹。
直到他妻子肖梅兰的预产期来临。
肖梅兰通过媒体放出话来,称找人照过,是个女孩儿,如果他出事了,孩子也没法活。
她怕丈夫反悔供出自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丈夫。
孙北看到报纸,忍不住悄悄返家探望即将出生的女儿,正好被埋伏在屋外的警方抓捕归案。
他沉默地一人独揽了全部责任,只说自己一时糊涂,偷了厂里的古董花瓶。
一审法院判处孙北死刑。
孙北不服上诉,孙父孙母到处借债代儿子退了一部分赃,才使二审得以改判死缓。
妻子肖梅兰全程没有露过脸,只有孙北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为他四处奔走、疏通关系、花钱请律师。
“你真不该、真不该娶那个毒妇啊。”前去探监的孙父孙母抹着眼泪说道。“娶妻不娶贤,祸害三代人。”
狱中的孙北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