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陛下宽宏大量,没有为难你我,也没有苛责父亲,只是让父亲提前告老还乡,带着熙儿一起,这也算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蒋书云和蒋书尘虽然难以接受,但好歹没有被陛下下旨要了性命,自然是好的,只不过,他们还是有些觉得不真实。
这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能呆呆的坐在桌前,平日里打仗骁勇善战的兄弟俩,此时就像是成了两个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书亭心疼弟弟,只能带着他们出府,进了宫,跪在殿外许久,见了皇帝。
“陛下,微臣的两个弟弟有违皇命,实属为了进京见一面家父,恳请陛下能够宽恕他们这一次,臣愿意替他们,受下任何惩罚。”蒋书亭跪在里面,进来的时候没让他们跟着进来,蒋书云和蒋书尘只能不安的站在外面,坐立难安。
苏式坐在龙椅上,手上敞开着一个奏折,一个时辰前,王祥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边关的两位将军私自回朝,这可是大罪,追究起来,绝不是一个代替惩罚就能解决的。
苏式抬眼睨了他一眼,唇边勾着嘲讽的笑,“怎么,他们有胆子私自回京,却没胆子进来见朕吗?简直大胆!”
一声怒吼,殿外的人全都听到了,两兄弟担心不已,连忙冲了进来,直接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赎罪,大哥只是担心微臣,微臣私自回京却是大罪,但微臣也只是担心家父,还请陛下莫要迁怒于大哥!”
苏式看着他们兄弟情深,两兄弟眼中的担忧急切属实让他气消的差不多了,只是他还是准备罚一下他们,省的他们不知道这天地为何物。
“既然你说你要受罚,那朕就成全你们,罚你们出京城回老家思过,一月之后,起程赶回边关。另外罚俸禄一年。”
蒋书云一听就急了,刚想着辩解两句,蒋书亭却拦下了他,跪在地上领旨谢恩。
“微臣多谢陛下,多谢陛下隆恩。”
蒋书亭知道,这是苏式在给他们团聚的机会,一个月的时间,还能让他们多待一会,不用每次聚少离多。
所以对于这道圣旨,蒋书亭是感激的,也觉得万分庆幸,庆幸他生在了一个帝王心善的国家。
带着两个弟弟出宫,蒋书亭领着他们回了家,收拾好东西之后,准备明日一早便送他们离开。
“大哥,陛下为何会下这样的旨意?我还以为陛下当真会处罚我和小尘。”蒋书云说着,低着头情绪还有些低落,蒋书亭不忍,细细跟他们分析了皇帝的这一番做法的目的。
“总之你们就不要再想了,明日出城之后,去陪陪父亲,父亲很想你们。听大哥一句劝,父亲怎么撺掇你们,你们都不要听他的,父亲老了,我只希望他后半辈子能够安稳,那些不属于我们的,强求也没用。”
蒋书亭劝说着两位弟弟,打心眼里不想让他们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来,毕竟又不是什么好事。
两兄弟点头,也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没有,叹气一声,转身离开了书房。
翌日一早,蒋书亭把他们送上的马车,找了个车夫送他们过去,因为是皇帝下旨,所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官兵,那些官兵跟着他们,把他们送到了目的地就会离开。
“二哥,陛下说的应该是真的,就是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蒋书尘恹恹的说道,头上戴着的发冠有些凌乱,看样子应该是一夜没睡好。
“好了,别担心了,等到我们见到了父亲,就知道了。”
路上陡峭,他们辗转了几日才到达故乡,湘柳镇,下了马车,他们走到了家门口,隔着一扇门,看到里面的父亲正做着农活,蒋羽熙在一边帮忙,两个人时不时的说笑着,看样子过得也还不错。
“多谢你们一路护送,这些银子,就当做是酒钱了,各位莫要推辞。”
蒋书云都从兜里拿出几锭银子,给了他们领头的人,那人见状,立马喜笑颜开,“将军客气了,属下们也都是奉命行事,多谢将军的银子,属下告退。”
他们好歹也都是俗人,见了银子怎么能不心动,连带着态度都好了不少。
蒋书云讽刺的勾起唇角,莫名觉得这些人都虚伪至极,他们的心早已经肮脏不堪。
回过神,蒋书尘正拍着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走进去,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父女的身后。
“父亲。”
两个人齐声喊道,蒋晓强身子一僵,猛地转过身,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两个儿子。
蒋羽熙也看见了他们,手中的水瓢瞬间被她扔在了一边,朝着两个人就飞奔过来。
“二哥三哥!”
蒋书云笑着接住妹妹,伸手在她的后脑勺摸了摸,蒋羽熙瘦了,他记得上次见她的时候,小姑娘的脸还圆圆的,只是现在,好像都变成尖的了。
蒋晓强从地里上来,精神看着好像很好,神采奕奕的,一点也没受什么影响。
“什么时候回来的?”蒋晓强拍着身上的泥土灰尘,冕起的裤腿上也都沾满了泥,没穿鞋的脚丫子踩在地上,多少有点膈应。
蒋书尘被妹妹拉着走进屋,蒋书云站在外面,扶着父亲进去,“昨儿个下午,傍晚的时候进宫面圣,我和小陈玩忽职守,被陛下罚来这思过一个月,之后再回边关。”
一听到这个,蒋晓强立马皱紧了眉头,眼底是浓浓的不悦,“这个皇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是如此的执拗!要是没有我们蒋家,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吗?现在还好意思过来惩罚你们,当真是有趣!”
蒋书云一听到自己父亲这样说,立马喝止了父亲,眉头紧锁,不由的辩解起来,“父亲,陛下若是真的这样忘恩负义,那您就不会见到我和小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我去感谢他吗?”蒋晓强听到话从蒋书云的嘴里面说出来,顿时火冒三丈,声音拔高了几度,屋内的两人听闻,立马走了出来。
蒋书尘出来看见蒋书云正被父亲训斥,心下不忍,立马走了过去。
“父亲,二哥说了什么您要这样?!若不是陛下,我和二哥确实回不来,父亲就不能放下心中执念吗!”
“放下?你们竟然让我放弃,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蒋晓强气得后退了两步,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怒气,伸手指着两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可知,你们的母亲是如何死的?就是为了给他保家卫国死的!为了皇朝,你们的母亲死了,若不是因为这个,我至于耿耿于怀吗?”蒋晓强悲痛的说着,蒋书云这才想起来,马上就要到母亲的忌日了,难怪父亲这些天看着挺好,实则一碰就炸。
蒋羽熙站在一边默不作声,没有给两个哥哥说情,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那一双眸子有些阴鹜,低着头掩盖,却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不必劝了,我心意已决,你们好好的去闭门思过,等想好了再来找我。”
蒋晓强挥手让兄弟俩出去了,蒋羽熙站在屋中,无所适从的她也只好跟着出去。屋外,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脸上皆是清晰的悔恨,还有担忧。
“二哥三哥。”蒋羽熙走近他们,软着小脸开口道:“你们又何必如此忤逆父亲?哪怕是骗骗他也好。”
这话听着好像有些道理,不过蒋书云看着这个唯一的妹妹,突然觉得奇怪,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以前,可是从来都不会说这些话的。
“小妹,你怎么这样说?从前你虽然骄纵,但从来都不会骗人,怎么现在倒像是变了一副模样?”蒋书云心直口快,一点也不知道隐藏情绪,看着妹妹说出这样的话,便直接询问了出来。
蒋羽熙脸色一白,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蒋书尘倒是觉得没什么,拉着妹妹走到里屋,把之前挑选的礼物交给妹妹。
他们在湘柳镇虽然不再像在京城那样位高权重,但好歹也是将门,周围的邻居对他们很好,算算时间他们来了也有十几天了,在这里也渐渐适应了,蒋羽熙还是穿着跟以前一样的衣服,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而他们在这里的府邸,则比较简陋一些,蒋晓强想着,皇帝肯定还会让他再进京任职,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便没有叫人把这里重新重建。
而此时,蒋晓强坐在屋子里,脚边全是碎了的杯子碎片,眼中的阴霾重得化不开,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连只啼叫的鸟儿都没有。
“苏式,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看到父亲过得还可以,蒋书云就写了封信,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蒋书亭,这里离京城不是很远,几乎上午送过去,下午就到了。
夜晚飞速掠过,新的一天终会来临,自古以来亘古不变的定律更是如此,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陛下,现在城中有些恐慌,因为先前皇商离奇被害一事,闹得人心惶惶,百姓们都在商量是否让大将军再回来。”
“不可!先前大将军做了什么大家都看见了,虽说大将军战功赫赫,但是此等腌臜龌龊之事,仍然不是他可以抵赖得掉的!”
“微臣附议,陛下,万不可再让蒋晓强回来啊!”
大臣们有的反对有的支持,一时间就好像成了两个帮派一样,苏式被说的烦躁,心里却在思考可能性,只是还没有想多久,就被另一个想法打破。
他们说的没错,蒋晓强这些年来是战功赫赫,但若是让他回朝,再生出什么事端该怎么办?况且他已经让蒋晓强告老还乡了,只要他不作死,他就不会赶尽杀绝。
苏式想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蒋书亭,见他脸上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双眼睛有些阴霾,好像多了些阴沉,薄唇紧抿着,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各位爱卿,朕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城中发生的案子朕已经交给了苏燃和苏墨去办,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至于百姓所言,朕也不会置之不理。”
苏式摩挲着手上的玉佩,脊背挺直,忍着身体上的疲惫,缓缓开口道:“朕会下一道旨意,在此期间,由大皇子苏寒以及四皇子苏燃负责城中的禁卫军,让他们相互配合,也可请百姓放心。”
这个回答让底下站着的大臣缄默,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不该提出反对的话。
蒋书亭站出来,第一个拱手作揖,赞成苏式决策,“陛下圣明。”
苏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心底也隐隐的松了口气,好在蒋书亭没有当众反驳他。
苏燃在一天之内,又被下旨要做别的事,他现在手上有着三件事,每件事都是不能耽误的大事,苏燃是忙的脚不沾地,陆绵绵在府里也是,忙着绣自己的嫁衣。
老一辈的人曾说,绣了嫁衣,就是代表着美好的祝愿,和对未来生活的期盼期许。
所以陆绵绵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一针一线的开始绣起了嫁衣,大红色的嫁衣初具成型,她拿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绣花,准备在上面加上点别的样式。
鸳鸯戏水必然是必不可少,陆绵绵在上面还专门绣上了一只小小的兔子,那是她最喜欢的,纯白无瑕,干净明媚。
苏燃回府后,穿上盔甲便跟着大哥巡城,连跟陆绵绵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完胜更是回来倒头就睡,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不过苏燃还是记得他们的大婚,人虽然很繁忙,但每日在街上看到了什么稀奇小玩意儿,他还是会带回来送给自己,两个人也可以借着用膳的名义,多说会话。
知道他们成婚,最开心的还有蓝玖,圣旨一下来,她就在思考应该怂什么礼物给她,毕竟是新婚贺礼,万不能马虎大意。
所以蓝玖在府里纠结良久,只想到了送他们弓箭。
苏墨忍俊不禁,走过来伸手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语气间尽是宠溺和纵容。
“你这个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什么,他们两个是新婚燕尔,不是要去上战场了,怎么想到送弓箭?”苏墨想不通,有时候他真想掰开这个小丫头的脑袋看一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蓝玖吐了吐舌头,双手一摊,无奈的看着他,“那你说,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