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的拒绝让苏燃不禁有些恼火,“大哥,三哥还是不肯见朕吗,朕做错了什么,那个女人的死跟朕一点关系都没有,三哥也不至于这样避讳吧?”
“陛下不是不知道,她对阿墨来说有多重要,如今妻子死了,丈夫自然痛不欲生。”
苏寒淡漠的说道,一双黑瞳直直的盯着道士,仿佛要将他洞穿。
道士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前几日劝说皇帝解决完皇后之后,本来还以为将来一帆风顺,谁知道烨王突然闭门不出,整日守着那女人的尸体,也不嫌晦气!
“我会去好好劝说他的,陛下不必如此忧心,不过陛下,我听说您将皇后娘娘锁在了宫里,这是为何?”
一提起她,苏燃便觉得不耐烦,道士伸手不动声色的拿了个药丸递给他,苏燃顺手接下后,才说道:“皇后不顾病体在朕的面前横冲直撞的,于是朕就下旨将她关在了月华殿,等到皇后平复了一点之后,再把她放出来。”
“可是陛下,皇后娘娘毕竟是后宫之主,若是一直被关在殿内,怕是会引来什么流言蜚语。”
“大哥放心,朕只是想让她冷静一下,过几日自然就不会再这样做了。”苏燃勾唇笑着,笑容中的杂质看的苏寒不舒服,这种时刻带着算计和阴狠的笑容,以前从来没有在苏燃的脸上出现过。
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弟弟。
苏寒敛下眸中的冷冽,转身出去的瞬间,看了一眼站在苏燃身边的道士,晦暗不明。
苏燃送走了苏寒,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侧耳过去,目光放在了道士的身上,“道长不是说隐藏的很好吗,为何还是叫三哥发现了?”
“陛下赎罪,在下的确把尸体扔在了乱葬岗,可谁知道她却突然出现在了大街上,在下不知啊。”
“你不知,难不成还有人提前知道了朕与你所说的话?”
说到这,道士好像知道了什么,立马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眸眯起,里面透出精算的光芒。
“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何就在在下与您商议好了之后,皇后娘娘就难产了,难道不是因为皇后娘娘提前知道了所以才会受刺激吗?”
苏燃不知不觉的被他的话带跑偏,又联想到先前皇后身边的婢女前来禀报,时间上很是巧合,疑心更重,当即起身就去了月华殿。
陆绵绵躺在床上,神情虚弱的仰面朝天,眼泪从眼角滑落,带着绝望,带着心寒。
苏燃走进来,见到她这副鬼样子,不禁心生嫌弃,只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陛下来了,过来坐吧。”陆绵绵指了指桌子旁边的椅子,示意苏燃坐会,但苏燃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更心急的是那个。
“那日,你是不是听到了?”
陆绵绵知道他在说什么,嗤笑一声,像是在嘲讽,“陛下来,只是为了问这件事吗?”
她的反应已经告诉苏燃,她是知道这件事的,苏燃的目光当即冷了下来,“你听到了多少?”
“自然是全部,我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杀了她。”
陆绵绵此时的语气冷冰冰的,再没有一点的温度,如果忽略掉她眼底的痛意。
眼前的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太陌生了,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的丈夫,那个成婚时发誓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丈夫,早已经在皇权的诱惑下,变得面目全非,视利益为至高无上。
陆绵绵不禁觉得心痛,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的,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陛下想干什么?觉得臣妾知道了所有了真相,赶着来杀臣妾灭口吗?”陆绵绵垂下头,隐于黑暗的地方,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不必陛下亲自动手,臣妾自请废除后位,自愿幽居月华殿,还望陛下恩准。”
陆绵绵的请求是苏燃没有想到的,他先前确实觉得陆绵绵变得越来越不解风情了,这才一个又一个的纳着妃子,可谁知道,她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苏燃没说什么,转身拂袖而去,脸上的神情阴沉的可怕。
道士跟在后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勾了勾唇。
于光伸手扶起陆绵绵,眸中带着悲哀,身上的衣服也有了些褶皱,“娘娘……”
“于光,你快些回去吧,本宫不碍事的。”陆绵绵强撑着笑了笑,却在于光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又出声叫住了他。
“你记着,若是本宫死了,请你帮本宫照看着公主,孩子还小,经不起什么风浪的。”
于光抬眸,触及到皇后娘娘哀求纯善的目光,点了点头。
待他走后,小春终于忍不住出声抱怨着皇帝的无情,“……娘娘,您刚刚又是为什么说那番话?”
“本宫自知,那个道士已经彻底蛊惑了陛下,本宫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就这样变成这般模样,所以小春,本宫熬不下去了。”
“娘娘……”
陆绵绵没有再多说,躺到床上,昔日白皙娇嫩的脸庞终于变得枯黄,她心里明白,那道士容不下自己,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对自己下手。
她疲惫的闭上双眼,让自己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之中。在梦里面,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即将成婚的小丫头,而苏燃,也不是皇帝……
苏燃气恼的回到寝殿,越想心中就越是不快,他没想到陆绵绵有一日也会忤逆自己,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陛下是在烦恼着什么?依在下看,现如今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南宫愔梦是被陛下劫走就,若是娘娘告诉了烨王殿下,这不是就摆明了想让您跟烨王殿下自相残杀吗,皇后娘娘还真是狠心啊。”
道士有意无意的提醒着苏燃,看似是一声唏嘘,实则每一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苏燃听的不禁后怕,下意识的转身看着道士,目光询问。
“陛下若是想要消息不流传出去,唯有斩草除根这一办法。”
苏燃听后,瞳孔剧缩,眸中的错愕一闪而过,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再怎么说,他都没有想过杀害自己的结发妻子,哪怕这个人人老珠黄,他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道士见他露出迟疑的神情,上前一步继续洗脑式的劝说,“陛下要知道,皇后娘娘是除了你我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难不成陛下这个时候要有恻隐之心?”
“陛下不妨想想,烨王殿下知道次消息之后,还会这般待陛下如手足吗,肯定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吧?到那时,陛下的皇位可就保不住了。”
苏燃狐疑的看着他,终于是被动摇,下定决心除掉陆绵绵,心中的那点不忍也被抹去,道士见计策顺利,脸上浮现出快感和得意。
隔日,苏燃就打算让道士去解决掉陆绵绵,并对外宣称皇后难产之后又身染恶疾,不幸崩逝,一切的计划已经商议好了,道士也端着毒酒,踏进了月华殿。
“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您还是痛快的喝了吧。”道士把酒杯放在陆绵绵的面前,笑容张狂又迫不及待。
陆绵绵看了一眼,身上的华服已经没了往日的华丽和傲然,只剩下了悲凉。
只见她缓缓抬手,径直指向道士,“你这道士,卑鄙无耻,祸国殃民,本宫在此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下一秒,陆绵绵端起桌上的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伴随着一切咽下的,还有那颗破碎到已经捡不起来的心。
毒酒的威力很大,咽下去没一会,陆绵绵就感受到了心口灼烈的痛,一口鲜血吐出来,浸湿了面前的衣衫。
最后的最后,陆绵绵看向自己孩子的方向,眸中带着不舍,带着不甘,而后没了生息。
想来,她应该也是后悔了吧,不然也不会在最后,一点都不想看见苏燃。
陆绵绵死后,道士又用其他的办法处置了小春和几个对她忠心耿耿的下人,整个月华殿,瞬间变成了血流成河的凄惨宫殿。
而对于陆绵绵生前的诅咒,道士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还不屑一顾,觉得自己绝不会有那一天。
苏燃痛心不已的下了旨意,将陆绵绵好生安葬,以国礼相待,也不枉她与自己有过一场夫妻情义,还下令将苏晴交给了虞贵人抚养,圣旨一出,惊讶四座。
皇后陆绵绵崩逝,特赐谥号为舒,为圣舒皇后,安葬于皇陵。
苏寒怎么也不相信陆绵绵就这样死了,他私下里问过张太医,陆绵绵这一胎虽然生的有些凶险,但还没有到难产的地步,所以苏寒叫张太医查了查太医院的记档,可是没有一点的收获。
“王爷,皇后崩逝了。”沉夜站在外面,先是敲了敲门,而后才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苏墨坐在里面,苍白的面容依然俊美,连着消瘦几圈的男人此刻动一步都要喘好几下,手上却始终紧紧攥着一个泥人,不肯松开分毫。
这是之前在逛街的时候,蓝玖亲手刻的,说是送给他的礼物,当时的他很开心,想着以后两个人就要成为夫妻了,这也算是定情信物了,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叫脚步轻些,不要吵到她了。”苏墨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沉夜无奈摇头叹息,知道他又是没有听进去,自己也没了办法。
管家等在外面,等着沉夜出来,见他还是这个样子,便知道没有希望了。
“算了,王爷承受的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王爷一时半会承受不住也是应该的。”
管家自我安慰着,双手背在身后,苍老的面孔上透着伤心,说完话后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墨陪着蓝玖,在地下室里仿佛与世隔绝,不过每日晚上,苏墨还是会出去,就像是专门在夜间出行一样,每次出去都会找一些稀奇的玩意回来,有时候受了伤,也任由伤口留在身上,不去包扎,看的沉夜无奈又着急。
“王爷,您去歇一会吧,王妃不会跑的。”沉夜小声的劝着,自从他进来冰棺的时候,就让他们全都改口叫蓝玖为王妃,还说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有没有婚礼,都无妨。
苏墨看了一眼沉夜,固执的摇摇头,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看到自己的主人就会死死的守着不肯放手。
沉夜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是故意伤的,因为之前蓝玖给他包扎的时候就说以后再受伤就不管他了,所以苏墨就想用这种方式让蓝玖心疼他,然后顺理成章的让她醒过来。
但是蓝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一月了。
“王爷,您去歇一会吧,属下在这里看着,王妃不会跑的。”沉夜尽全力的说服着,终于,苏墨的身形动了一下,沉夜找准机会,狠下心上手将人打晕了。
扛着他走出来,沉木在外面正好路过,见沉夜将人带出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王爷只是怎么了?”
“我把他打晕了,让王爷好好休息一会,我们不要打扰他,去请个大夫过来。”
沉木赶紧去做,她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去找宫内的太医,而是从街上请了一个大夫回来,从侧门走进来的时候,大夫还以为这只是个富贵公子哥。
“二位不必惊慌,公子心中的郁结着实严重,但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所以二位不要过度的忧心,在下开上一张药方,让公子喝下,可以暂缓他身子虚弱的症状。”
沉木连连道谢,送了人出去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去抓了药,回来就开始煎药,一刻也不敢松懈。
只是睡梦中的苏墨好像格外的安稳,梦中的梦境将他拖拽到了二人初次见面的那天。
那天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云汐国三殿下,而她,却是个牧云国的战俘,被迫囚禁在牢笼里,不得自由。
苏墨看着,不禁热泪盈眶,颤抖着手想去抚摸她的脸庞,却扑了个空。
几乎是一瞬间,苏墨眼眶中的泪如泉涌般流下,得不到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