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苏墨哥你对朱砂这么上心啊。”萧子逸小声问道,“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就觉得你们好像兄妹,没想到你们一个姓朱,一个姓苏,完全是不相关的两个人。”
话音刚落,苏墨猛地看过来,眼神有些凌厉,好像带着一丝杀意,“我们不是不相关的人。”
萧子逸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从这慢慢过来的冷气而言,他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摇了摇头,“是我说错了,你们是最亲的,最亲的!”
苏墨躺回去,盖上被子听着外面的下雪声,渐渐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苏墨又一次梦见了蓝玖,也是在一个雪夜,他们两个人自下午便坐在一起,看着廊下轻飘漫雪,看着傍晚透露出点点星光。
苏墨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沉浸在这美好的梦中,不想再醒过来。
一夜过去,地上堆积的白雪又是一层,灰沉的天没有太阳,就连乌云也被寒风吹得找不到了方向,来回飘荡着,却又不肯分开半毫。
“朱砂,你看这天上的云啊,就好像是一个大大的圆盖,盖住了太阳,所以我们才看不见阳光的。”
朱砂起得早,走到后厨的时候,苏墨还没有起,倒是周围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人。
朱砂没有理他们,本想着赶紧离开,但他们好像真的要纠缠一样,怎么都不肯离开,还一个劲儿的说着废话,套近乎。
“我说二位师兄,你们有没有事?若是没事我们大可以分道扬镳,我好饿,不想听你们说话。”
她虽说是村里进来的,但好歹也是家中捧着长大的,再加上苏墨这些年的宠爱,所以她说话一向是不客气的,对待她不喜欢的人,也是张口就没有什么好话。
“我们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师妹何苦这般说?”
“说话?我没心思跟你们说话,让一让。”
两个人只好悻悻让开,朱砂等着苏墨的同时,下了台阶直接走到雪地里,不一会原本还光滑平整的地面就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她似乎踩上了瘾,一脚下去就听见清脆的声音,身姿也在空中顺势摆动着,看不清她衣袖上的花纹。
程叙看她玩得开心,难得没有上去呵斥,等到苏墨来了之后,才把人叫过来,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过几日,县里就要举办诗赋大会了,我要跟着去,所以你们在书院里面不要给我惹事。”程叙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朱砂的身上。
朱砂来回看了看,发现说的是自己,当即撇嘴不满,“夫子,这些天我很听话的好不好,再说了,我们不能跟着去吗?”
“不行,你们还没这个资格,等你们再长大一些再说。”
“那夫子就放心去吧,我们一定乖乖的,不让夫子费心。”
程叙不相信的看了一眼朱砂,仿佛在说你是认真的?
交代完这一切,程叙又把苏墨单独交回了房里,简单的说了两句之后,便让他跟着他们一起练功了。
“墨哥哥,夫子跟你说什么了?”朱砂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只能在程叙走远之后,上前一步问着苏墨。
苏墨好笑的看着她,“站回去。”
朱砂摆摆手,不说就不说,她还不想知道呢!
今日练完,苏墨又找借口出了书院,朱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问问又怕苏墨生气,就一直憋着。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我们继续。”
朱砂点点头,转身和萧子逸接着扎马步练功去了。
苏墨出了书院,一路向西走,今日蒋书云离开这里,走之前苏墨想着也应该去送他一程。
只是苏墨没想到,等他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蒋书云不见了,屋子里的陈设乱了一地,碎片掉落的哪里都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就这么零零散散的落在地上,看着像是被人翻找过一样。
苏墨紧皱着眉,他站着的地方还算是干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迈出这一步,就被外面的声音打乱。
“你说这个蒋书云既然跑了怎么也不好好的躲起来,非要出现在大街上,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咱们发现他吗?”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准人家就是想自投罗网,这样的话,也就不用再这样跑下去了。”
来人是两个官兵,手上似乎还拿着封条,只见他们在屋里巡视一圈,而后转身出去,将门关上,贴上了封条。
等他们骂骂咧咧的离开,苏墨从角落里走出来,透过门缝看向外面,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看不到。
他利落的翻窗出去,心中多少对蒋书云有了些怨言。
他昨日一直没懂什么叫做躲过这场风波,时宇现如今对蒋书云赶尽杀绝,怎么可能还留着他,他又怎么可能躲得过。
现在苏墨明白了,原来他是想来一招金蝉脱壳。在时宇哪里,他可以说死就死,大不了就是假死,只是苏墨还不明白,他要怎么假死。
离开这个地方,苏墨跟着两个官兵的足迹,去到了牢房。
蒋书云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垂眸休息,栏杆上的锁链顺着绑在了一起,厚重又沉闷。
他的脚上,也被锁上了铁链子,一左一右牵制住了他的一双脚,让他的行动范围只在眼前的一小片。
苏墨偷偷进来的时候,蒋书云还是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一动不动,苏墨还以为人已经死透了。
“蒋书云,这就是你告诉我的要避一避风头?您这个法子,未免太过于冒险了吧?”
蒋书云猛地抬头,似乎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苏墨,“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将军准备怎么假死出去?”
“你知道了?”蒋书云诧异道,他还以为自己的方法是天衣无缝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简单的就被识破了,“我带着假死药,明日就会用上的。”
苏墨不想再跟他废话,“那就期待将军的好消息吧。”
临走之时,他又扔给蒋书云一个小罐子,“这个里面装着的是一些毒药,吃下去必死,可以给那些官兵用。”
蒋书云握在手心里,刚想抬头道声谢,却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苏墨的身影。
能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还真是难得一见。
蒋书云伸手裹紧了身上仅剩的一件棉衣,地下潮湿的环境着实让他这把老骨头有些承受不住,更别提心中的折磨了,简直就是双层的。
蒋书云被抓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时宇的耳朵里,彼时距离他派去旌旗将军,只过了不到三日。
“陛下,蒋书云抓获了,接下来您想怎么处置他?”
时宇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表面越来越光滑,里面的纹理却还是杂乱的。
“怎么处置?自然是将人赶紧杀了痛快!皇后说的没错,这个人不能再留了,若是日后真成了祸患,那朕该当如何?”
赵德全站在身后,笑得恭维,“陛下说的是,不过据说这次是蒋书云自投罗网的,也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活怎讲?”
“老奴只是猜测,陛下也知道,老奴的猜测一向是不准的。”赵德全嗲下头,不敢再说什么,时宇看他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禁有些嫌弃。
怎么说也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太监了,先帝在的时候也是伴在先帝的身边,现如今倒是变得畏缩起来了,着实不像是他的性子。
“得了,你这刁奴,上了年纪怎么反而畏缩了不少?难不成是在朕的身边不如在父皇的身边?”
“陛下息怒,老奴心中绝无此意!老奴只是觉得,您是君王,老奴只要听话便好,不宜多说。”赵德全找了一个最稳妥的办法,将自己择了出去。
时宇笑骂他钻小空子,却又觉得赵德全处事圆滑,几十年的老太监做下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你去叫皇后过来,朕有事与她商议。”
“是,老奴这就去。”
赵德全出门亲自去找了皇后,皇后听后自是喜不胜收,连忙带着婢女就走了过来,路上还在问时宇今日的心情如何,问他时宇今日的气顺不顺。
“娘娘,陛下今日算是开心吧,等一会到了,陛下自会告诉您的。”
皇后有些慌神,时宇这些天因为朝政和蒋书云的关系,吃不好睡不好,如今赵德全说今日时宇心情好了很多,不禁多想了些。
到了殿内,皇后下了轿撵,着人扶着自己进去,路过门口的墙体之时,突然看见了画在上面的人像画。
这个东西,是苏晴那个女人还在世的时候画的,当时的时宇为了拉拢苏燃的势力,不得不对苏晴这个和亲来的女人好,自然也就默许她在宫中做任何事。
有一日苏晴就是看上了这殿外的墙体,吵着闹着要上去画画,先帝当时看她机灵随性,便允了她在上面画画,而这个人像画,画的就是时宇。
想起这个,皇后的脸色刹那间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她还记得当时时宇回府的时候来她房中说起了这件事,眼中满是对她的不满意。那时候她还以为只要时宇登上了帝位,他就能彻底厌弃苏晴。
但没想到他后来还是立了她为后,甚至在她死后,还用最隆重的葬礼安葬了她,赐了她谥号。
可是原本,苏晴不就是死在时宇的剑下吗?
尽管她不爱时宇,她还是忍受不了时宇这样对待死后的苏晴。
因为在她眼里,苏晴本就该死!
皇后深呼吸一口气,抬脚稳稳的走上去,心底还是不可抑制的将苏晴狠狠踩在了脚下。
不管是什么原因,苏晴还是给她让了位置,现在在时宇身边的,也终归是她上官鞠,而不是她苏晴!
“皇后来了,直接进来吧。”时宇在里面听见了她走路的声音,开口直接让人进来,也省的他再出去接了。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安康。”
“好了,快起来吧。”时宇挥手示意她过来,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张桌子,上面摆放了茶水,皇后笑了笑,眼神一直落在时宇身上。
哪怕是要做戏,也要做足全套!
“朕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件事情。”
时宇拿出一道折子,皇后疑惑的打开,上面列着一排排的名字,下面则是写了他们的家世,皇后看完,便知道时宇今日是想看干什么了。
“陛下,这名册之上,全都是世家小姐吧?”皇后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时宇赞赏的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皇后也不拖沓,手上的折子被放在桌子上,斟酌着开口道:“陛下是想让臣妾从中选择吗?”
“朕的确有这个想法,因为朕知道,你的眼光一向是不错,但是思虑良久,还是觉得要把你叫过来问一下最好。”
“臣妾觉得,倒不如让零儿自己去选,反正明日就是大选的日子,若是零儿真的有看上眼的,陛下倒也不放赐婚于他。反正陛下挑选出来的人想必是最好的。”
时宇被她夸着差点找不到西北,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倒是多了些笑容,皇后抿唇一笑,娇羞之意明显。
“那就等明日让他自己抉择吧。另外,朕打算选妃了,皇后准备一下,大选的日子定在一月后吧。”
闻言,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就连刚才的羞涩也不见了踪影。
“等到零儿选完之后再定,若是人心浮动可就不好了。”时宇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意识到皇后那瞬间黑下去的脸色。
她愣了好久,才终于勉强笑着应下来,“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会好好准备的。”
时宇点头,又说了一些别的事,基本上都是皇后在听他说,自己跟着应和两声,全然没了之前她给皇帝支招时候的样子。
可能就连皇后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关注时宇,开始在意他纳妃。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