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咆哮声响彻夜空,惊醒了熟睡的鸟雀,也惊醒了身经百战的荆州将士,经验丰富的他们从远处那密集的火光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不惊慌地抓起武器。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轮轮箭矢如同狂风暴雨般当头落下,将士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匆忙间,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唯有四散奔逃,寻找能够遮掩自己身形的物体。
如此混乱的情况,人人各行其事,哪有侥幸之理。
荆州将士大片大片倒地。
心急如焚的赵云发现无力扭转局势,立刻做出了决断。
“不要乱!不要乱!众将士随我杀出重围,往南郑方向,杀!”
雄壮的嘶吼声中,赵云翻身跨上白龙驹,一马当先,向着来路冲锋,沿途不断稳定军心,而紧跟在他身侧的周朝也发声狂吼,试图让将士们保持镇定。
远处的郭石在混乱中隐隐听到两人的声音,慌忙集结起身周的精锐,带动散乱的人马跟着突围。
昏暗的夜色里,赵云的白马和银枪就彷如若隐若现的明灯,照耀在荆州将士的前路,浑厚而饱含磁性的嗓音则好似神明的指引,引导绝境里的儿郎奔向生的希望。
遥遥看到荆州军溃败,张任朗声长笑,因为他站在山上,所以声音尤其嘹亮,甚至压过了荆州将士的惨嚎。
“哈哈哈哈哈!师弟,多年不见,为何不与为兄叙叙旧?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张任脸上的笑容越加浓郁,但回荡在山岭间的嗓音却越加冰寒。
“全军冲锋!活捉赵云!”
“活捉赵云!”
“活捉赵云!”
始终闷不吭声的益州将士终于扯开嗓子嘶喊,且疯狂涌向奔逃撤退的荆州兵马。
奔行中的赵云自是听到了张任的话,但他神色沉毅,紧紧咬着牙关,全然不为所动。
张任确实是赵云的师兄,早年童渊游历蜀中,机缘巧合下观其资质超乎寻常,便收其为徒,带往河北学艺,待到赵云拜入童渊门下的时候,他都尚在学艺,两人做过几年师兄弟。
此后张任艺成下山,回到蜀中从军,彼此分离已有很多年,而且他们还有个名叫张绣的师兄,乃是西凉张济的侄子,但张绣在赵云上山学艺前就已经离开,并在北地郡闯出威名,号称“北地枪王”。
如今战场相遇,各为其主,实属身逢乱世的无奈。
赵云与师兄张任没有私怨,且赵云心胸豁达,因而心里并不存在记恨,但也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师兄的话,只是一心想着把荆州将士带出重围。
这种布署不够周全的伏击自是很难阻挡赵云,再加他麾下的亲卫燕云铁骑极其悍勇,所以作为箭头的前部兵马很快便杀出重围。
沿着大路急速奔行五六里,赵云发现前方已经没有兵士阻截,偶然回身查看,却发现后方跟随的将士似乎被截断,仅仅只冲出来一部分,连早前紧随在他身侧的周朝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掉队了。
惊愕失色的赵云略为思量,很快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回身救援。
如此致命的危局里,要求突围成功的将士返回救援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几乎等同于自投罗网,久经战阵的赵云自然清楚这点,因而果断朝军司马曾牛喊说:“大牛!你带弟兄们先撤!我回去救援后面的弟兄!”
曾牛是赵云的老乡,老家在阱山脚下的山村,当年王旭逃亡至阱山时,正是曾牛抄近道去阱山向童渊报信,此后赵云出山从军,打算举家南迁,好些年轻人敬慕他,纷纷跟着他南下,并成为燕云铁骑的班底,其中也包括曾牛。
如今曾牛的职衔虽说是燕云铁骑军司马,但地位和俸禄已经比荆州主力的校尉还高半级。
此刻曾牛陡然听闻赵云要折返救援,瞬时大惊失色,慌忙出声劝说:“大哥不要轻易涉险!大军败势已成!回去也没有意义!”
赵云怒声喝斥:“弟兄们是我带出来的,主公亲手把他们交到我手里,我不能抛下他们。”
曾牛狠狠咬牙,厉声回应。
“那我们就随大哥一起杀回去救人!”
“不!弟兄们全数折返与自杀何异,就我一个人去,能带多少人出来就带多少人出来,且周朝和郭石等人也被困,我必须救援,你带着弟兄们先走,不要让他们枉送性命!”
“大哥……”
曾牛的眼角有些湿润。
心急如焚的赵云见他仍在婆婆妈妈,神色显得异常恼怒。
“大牛!这是命令,再不听命行事,军法处置!”
“我……”
曾牛无奈地侧头应声。
“诺!”
得到回应的赵云再不犹豫,双腿猛夹坐下白龙驹,突然加快速度冲出队列,并调转马头从旁边回身奔向来路。
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尚且在为赵云逃走而遗憾的张任晃眼间瞥到他耀眼的身影,瞬时满目愕然。
浑身浴血的赵云在晨曦中单枪匹马地杀回,雪白的崖角银龙枪仿似咆哮的腾龙在盘旋舞动,绚丽的枪芒杀伤力惊人,不少益州将校意欲阻拦,无不是一枪即死。
死战求生的荆州将士看见这道银色身影,个个热泪盈眶,他们三五十人聚在一起,零零散散,已是力竭,陡然发现孤身回来救援的赵云,顿时升起无限勇气。
“弟兄们!杀!”
“赵将军回来了!赵将军回来了!弟兄们,拼了,杀出去!”
“赵将军来救我们了!”
面容冷峻的赵云用行动鼓舞和激励了陷入苦战的将士,激发了他们的潜力和求生意志,深陷重围的荆州将士众志成城,不多时已聚集起四百余人跟随在赵云身边,但赵云并未在热血中失去理智,他明白不成队列地拼命是愚蠢的,因而迅速调转马头呼喝:“诸位兄弟随我再杀出去!”
“杀出去!”
“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