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一言难尽！”

王旭叹息着摇摇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皇甫嵩和宗员彼此对望，明显是猜到什么，宗员皱眉问：“莫非传言是真的，子阳并非患病，而是中了剧毒？”

想到他们迟早能推断出来，王旭直接点头承认。

“确实是中毒，而且是罕有的奇毒，此番便是想去寻找解毒的药草。”

皇甫嵩看看身旁同样面露忧色的宗员，语气颇有些无奈。

“可惜我们势单力孤，如今已是帮不上什么忙……哎！”

王旭心里有些感动，但又不想多谈此事，便转而问说：“那你们呢？怎么会来武关城外摆酒摊？”

“也是一言难尽！”

皇甫嵩洒脱地笑笑。

“当年平定黄巾之后，子众就带着部曲回北方边关抵挡塞外的胡人，直至天下大乱，兵无所属，他没了归处，便又来投奔我，而我当时正好在并州防备西凉叛军，此后的事，你恐怕都知道，总之我和子众最后心灰意冷，便在不少义士的帮助下诈死脱身。

此后我们辗转流离，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居所，直到去年听说荆州越来越安定繁荣，我便与子众带着至亲家人迁徙到武关，而且分到些良田，如今我们做些小买卖，每日迎来送往，静看人世百态，陪陪家人，教教儿孙，倒也衣食无忧，富足安宁，当然，这还是要得益于荆州繁荣富庶、吏治清明。”

想到两位功勋赫赫的大汉名将最后却落得假死保命，带着家中老少颠沛流离，除去张宁撇过头去置若罔闻外，众人心里都升起莫名的感慨。

王旭疑惑地问：“两位将军既然成功脱身，为什么不直接到襄阳寻我，也免受颠沛流离之苦。”

两人尽皆沉默不语。

旁边周智转头看看王旭，发现他处在局中没有看明白，便感叹着接话：“两位将军或许是不愿携恩求报吧。”

王旭瞬间明白过来，但没有多话，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皇甫嵩笑着扶住他的手。

“子阳无需如此，也不全是因为这点，我们自己渴望归隐山林也是很大的原因，若来寻你，免不得又要面对天下人，凭心而论，我曾身居高位，但上不能辅佐陛下重振朝纲，下不能为百姓安定天下，着实无颜面对天下人。”

“皇甫将军切莫这么想！”

王旭摇头劝说。

“我认为大汉走到今日是必然的劫数，近百年以来，外戚与宦官交替掌权，尽皆为己谋利，陷害忠良，蒙蔽帝王，祸乱朝纲，以至道德败坏，秩序混乱，官员腐朽，民风日下，而帝王自幼得不到良臣辅佐，又无良师教导，深居高阁，不知天下疾苦，便难以力挽狂澜，如今积弊已深，绝非人力能逆转，众人若想匡扶天下，唯有凭借雄狮百万，灭尽天下奸邪，重建秩序，重立道德，方能迎来太平盛世，皇甫将军何不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皇甫嵩和宗员默然不语。

良久。

皇甫嵩深深叹了口气。

“也许你是对的，但一切重建过后，大汉还是大汉么？”

王旭不知怎么回答，唯有保持沉默。

片刻。

皇甫嵩笑了。

“子阳无需在乎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的想法和感受，我与子众早已竭尽全力尽忠，如今皇甫将军已死去多时，我们不过就是两个卖酒的百姓，心中所求仅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能安安稳稳生活罢了。”

“对！对！对！这时候谈那么复杂的事干什么，故人重逢，赶紧来几杯酒庆祝庆祝！”周智适时出声缓解了王旭的尴尬。

宗员亦急声接口：“不错！分别这么多年，咱们确实该好好喝几杯，不过……子阳是否能饮酒？”

王旭顺着台阶笑道：“周智和黄叙与你们喝便是，我以茶代酒作陪。”

一行人说笑着返回了小摊，皇甫嵩和宗员不再接客，简单收拾了摊铺便带着几人去往家里。

此后的闲聊倒是颇为愉快，由于王旭和皇甫嵩在天下大事方面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众人便刻意回避时事，只谈生活和过往，王旭还从皇甫嵩口中得知，已经死亡的朱儁和传说中死于徐州的袁遗竟然都没有死，而且就隐居在荆州，着实令他非常吃惊。

唯独凌婉清有些不太高兴，这些人金蝉脱壳，更名换姓来到她的地盘，她这个谍影统领却完全不知道，自然很不是滋味。

席间王旭还盛情邀请皇甫嵩和宗员迁到襄阳居住，起初两人都委婉拒绝，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再加各种手段齐出，最后终是答应举家搬过去。

此外还有件令人高兴的事是皇甫嵩办有通关文碟，由于皇甫嵩酷爱剑术，且属于武关本地民户，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早在政令颁布的时候就首先办理，为此还特地去过襄阳将军府，而且他的通关文牒是贼曹掾刘逸亲自盖的大印。

众人无法带兵器过关的难题迎刃而解，待到酒足饭饱，他们便把兵器交给皇甫嵩带过武关，然后他们再在武关的北门外接应，轻轻松松地带着兵器进达了司隶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