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统逐渐沉静下来,目光悠远出神,似乎已陷入回忆,颜明、张宁、张合也对他的故事产生了浓厚兴趣,尽皆沉默地望着他。
“将军!鄙人早年是个普通渔民,生活在渤海郡章武县海边的小渔村,本来日子过得也算不错,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衣食无忧,我的爹娘还为我在本村定了亲,她比我小几岁,跟我一起长大,本打算等她行完笄礼就成婚,可……”
范统脸色急变,眼神流露出刻骨铭心的仇恨。
“当年黄巾贼肆掠,不知怎么就抢到我们的村子,常年在海边生活的人都有些防身本事,自是不愿束手就擒,可惜最终没能打过,我们村的男女老少被杀掉大半,我……我……”
范统的眼睛突地湿了。
“我的父母和祖父尽皆力战而亡,我未过门的妻子即便已经自尽身死,还是被那些禽兽,被他们……被他们侮辱了,那一年她尚且不满十五岁,还有三个多月才成年。”
范统从牙缝里蹦出这么一句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满腔热泪犹如泉水般涌出眼眶。
“哎!”
王旭轻轻叹口气,没有多说什么,感性的颜明则是泪流满面,压着声音抽泣,唯有张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神色异常复杂,黄巾是她的亡父张角带起来的,虽说她父亲的本意是匡扶天下,但做了超出自己能力的事,导致方方面面都失控,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
“节哀!”张合拍拍范统的肩膀,试图给予安慰,他很清楚当年的某些黄巾部曲是何等过分。
范统很快回过神来,他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洒脱地笑了笑。
“将军们见笑了!”
“诶!哪有什么见笑!谁说男儿就不能哭,哭过了还能站稳才是真好汉,你是有情有义的人!”
王旭迅速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当时我刚好跟同乡的青年出海捕鱼,不在村子里,侥幸逃过一劫,后来我们这些幸存的人都组织起来寻找小股的黄巾贼,打算为死去的家人报仇,但没过几个月,黄巾叛乱就被平定,所以我是打从心底里感谢将军,是将军率部打破了广宗,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报了大仇。”
“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顺应时势,谈不上为你们报仇雪恨!”
王旭笑着摇摇头。
“你继续说。”
“嗯!”
范统略为思量。
“我们这些人无家可归,有的选择回乡重新安家,有的则选择到海上漂泊,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胜在团结努力,很快就发展起一支颇具规模的船队,直至有一天,我们的大本营,也就是我们安置家眷的海岛遭受了灭顶之灾。”
“海岛?”
王旭立时意识到他们遇到了什么。
“倭人海盗干的?”
“对!”
范统语带苦涩,眉宇间有着说不尽的沧桑。
“海路贸易早在先秦时期就兴起,经过大汉四百多年的发展,已经有较为成熟的航海线路,我们这支船队依靠运送货物和捕杀海鱼来存活,常年穿行在东海的各处海岛和海岸,自然就与倭人海匪结下了仇怨,但我们非常团结,实力也很强,他们拿我们的船队没有办法。
当时我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们的船队里会有人被收买,而且透露了弟兄们安置家眷的海岛,当我们得到消息并赶回去的时候,早已是尸横遍野,一个活口都没有,此后我们在大哥的带领下展开复仇,四处追杀倭人海匪。
那个罪魁祸首很快被我们打怕了,悄悄返回本土避祸,但我们没有放弃,历经千辛万苦,寻着他的足迹抵达了邪马台国,此后历经两年多辗转周折,再加得到邪马台朝廷的支持,终是把这股强大的海匪斩尽杀绝,为弟兄们的家人报了大仇,可惜……”
范统悠悠地叹口气。
“可惜大哥在最后一战不幸阵亡,兄弟们也没剩几个,我便只能带着残存的人返回家乡,那时候好多弟兄都累了,心累了,便就此各奔东西,而我是个懦夫,我害怕想起父母,害怕回忆起惨死的未婚妻子,没敢回乡,再加有个女人要养活,便漂泊在大海谋生,前些时日我在章武附近找活计的时候被往日的兄弟寻到,说是有笔好生意,而且酬劳非常高,我就答应了,没想是护送将军南下。”
众人无不感慨万千。
王旭觉得自己无力对范统的人生发表看法,便把话题的重点转到邪马台。
“你说你们追杀倭人海匪的时候,邪马台的朝廷曾主动帮助,他们就不怕你们是侵略者么?怎么反而帮你们杀倭人?”
“将军有所不知,倭人海匪非常猖獗,不只是东海多,邪马台附近更多,这些海匪本就有不少是反对邪马台女皇卑弥呼的旧势力,我在邪马台的时候听说,卑弥呼统一邪马台之前,邪马台曾经有数十上百个小国,因而他们也同样是邪马台朝廷的心腹大患。”
范统话音稍顿。
“我们刚刚抵达邪马台附近的时候,确实曾遭到邪马台朝廷的追击,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总之最终我们打起了大汉水师的旗号,而他们也遣使与我们会面,得知我们是追杀海匪便竭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