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波湖的雨儿早已不见敖寒的身影,自己也奇怪为何折返来回,好像有什么要事要做,但又记不起来,父神也不理她,终日盘坐在画像前。
栩栩如生的画像,让雨儿看着有些厌恶。
心里且已经种下一个事实,那便是雨师妾污了她的父神,吃干抹尽之后丝毫不认,徒留父神日日思念。
终于在第三个年头,万俟景荣的分身灵气俱失,化作一滩水渍,消散于天地。
记忆于此,天幕崩碎。
连黛从空中摔落,好在有望舒的护佑,才没有磕碰到哪里,但其七窍流血,本是白粉的肌肤附上了一层猩红。
雨师妾缓缓闭上双眼,将所有的记忆重新整合。
那一张张画面在脑海里不断浮现、重演、更迭。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垒山上空的云层越聚越厚,流云百转,宛如天之漩涡。
漩涡中央孕育着无穷雷火。
“这泪劫怎么变成这样子了?”白玉盯着天空,那劫云的压迫越来越凝重,作为妖族,是最惧怕雷霆的。“莫非泪劫已经被打破,转化为了天劫?”
“不可能啊。”
“主上!”白玉失声大喊。
“连黛!”
随着雨师妾的上升,竟将连黛一同牵引。
那恐怖的雷霆是鱼幼安长这么大都没见到过的,他担心连黛受伤,也担心雨师妾好不容易清楚真相却又香消玉殒。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信念,望舒直接将他裹挟,紧跟二人之后,三位一体,直面无尽雷火。
“龙儿。”
雨师妾在雷击之下仿佛听到了万俟景荣的声音,鼻头酸涌,泪如泉下,“你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是大荒妖女之首,雨师国国主,区区泪劫怎么可能难倒我。”
“你怎么这么傻,为何不与我说清楚。”
“我真的好恨你。”
“当初说好的天长地久,如今只剩下我一人,雨师国亡了,大荒不在了,我本该消散,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又来告诉我真相,为什么让我再次体验这痛彻心扉的过往,为什么。”
“万俟景荣,你说啊!”
雨师妾癫狂,体内灵力不受控制的往身外扩散。
连黛一身血气湍急,凝于心脏。
“啊。”
一声惨叫,护心珠破身而出。
望舒环绕三人,将浓厚的灵气从鱼幼安体内抽出,不断弥补这二人失去的生机。
三人对立,望舒环绕,护心珠漂浮在众人中央。
无穷雷霆、绛紫天火,短短一瞬,倾天之力,全部砸在护心珠上。
光芒迸散,从护心珠中浮出一道人影,正是万俟景荣,是留存在连黛血脉中的精血。
只见他一脸笑意,温润不失当年,“龙儿,对不起。”
随后又看向连黛,“雨儿,父神亦对不起你。”
没有万俟景荣的精血,连黛的原身将会归于白荷,成为凡种跟脚,修为、年岁都会大大缩减。
万俟景荣与天劫相触,万物湮灭,天地间只有一道白光,万籁俱寂,耳中空鸣回想。
那些关于他们二人所有的美好记忆,都被万俟景荣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雨师妾。
她仿佛回到了那年,东海之滨,一个烂好人为她这个苟延残喘的陌生人前往无极龙宫向血龙老祖求取血龙赤珠。
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才换取到的,足足磨了三十九年。
她见过无数美色,但偏偏入了万俟景荣的道。对着一根注满水的破木头一爱就是七千年。
雨师妾只觉着自己的泪已经要流干了,那一颗心好像也不再跳动,但一合眸,却又是满眼的万俟景荣。
爱,究竟是什么;泪,又承载了什么?
雨师妾原以为自己弄懂了,现在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清楚何为爱,泪是何。
仿佛,万俟景荣还没有消散,自己对他的爱也并未消失,反倒更加坚定。本是天涯眷侣,为何让泪劫乘虚而入?是不信,亦是自叹不如。
何为爱?
爱是坚贞不渝,爱是眼中唯他,此皆小爱;为人间,为苍生,才为大爱。
与万俟景荣的相识,也是因为他行善于天下,为万物施爱。和他在一起后,尽管终年居于清波湖,但他依旧为清波地界而存,为辖区生灵守护。
雨师妾终于悟了,宿命中的泪劫由小爱而生,劫后即便有余生,最终也将魂归天地,身哺万物,既如此,那便散进半生修为,反哺天地。
让自己为万俟景荣替天下苍生下一次灵雨,至于澹台雪,雨师妾发誓,一定会将她捉来,抽筋扒皮,以慰藉万俟景荣之所有苦难过往。
“御龙降世,泽披百川。风雨雷电,听我号令。”
“风起。”
人间浊气一清。
“雷响。”
人间百毒藏地。
“电闪。”
人间万邪俱散。
“雨来!”
涤荡人龙万民。
这一场雨,整整下了三时三刻又三分。
这一场雨,清醒了众人,更使得鱼幼安体内的灵气愈加浓厚,有从轻烟往细流方向发展的趋势。
只是他还不知,安详地睡在潭边玉台上。
醒悟过来的雨师妾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睡颜,左手绕着望舒,右手拿着一把冰蓝色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