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风波
眼见孟霁川纵身离开没有了踪迹,身着黑袍的叶枫有些不甘心,眸底微带了懊恼道:“义父,此人夜郎自大,狂傲不羁、不可一世,日后不除,一定是心腹大患。”
白敬亭神色清冷,轩眉一掀道:“狂有狂的本钱,傲有傲的底气,不是所有的不可一世都是夜郎自大--天下看不惯他的人有很多,但是真有本事能够铲除他的人,除了遥遥等待‘日后’两个字,就别无下文了。”
叶枫低眉眼波微微一沉,略略思忖,恭声道:“孩儿觉得那是因为义父你不屑与他龙争虎斗。俗话说,龙有腾虎有跃、龙有骧虎有啸、龙有拏虎有攫,咱们有底气不惧诛神殿,也有实力不落他下风。”
白敬亭轻嘘一口气,目光落在孟霁川身形消失的河流对岸,眼波似绵藏了银针似的光芒道:“从前是龙有潭虎有穴,井水不犯河水,而今白虎风清门流离失所,没有了根蒂,只有洞明大势、争斗到底,才有绝地反击、逆风翻盘的机会!”
妃暄走上前来,抬了抬曲线优美的脖颈,轻拢云鬓旋即,顺着白敬亭的目光展望,无意之间诧异道:“对岸不是摘星楼吗?他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原来,残壁断垣的摘星楼被郁郁葱葱似淋不灭火焰的枫树林所遮掩,只露出了零星一角,晃眼望去,很容易淹没于被轻舞飞扬的枫叶铺就的灿若云霞的红黄地毯中,隐匿了身影。
白敬亭面色沉静如同澄蓝湖水,丝毫不关心道:“我对孟霁川的人和事都不感兴趣,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早赶到天音阁,洽谈玄门一统之事,如果我们三宗能够达成一致意见,那么被孤立的诛神殿就不足为意了。“
妃暄冷哼一声,笑容轻轻一漾,眸色仿佛黑云压顶的阴沉天空道:“凭什么我衔月宫和天音阁要与你风清门达成一致共识?凭什么要我们两宗臣服于白虎旗下?”
白敬亭眼底泛起几许秋寒料峭似的利索,眸光却如同春风夏雨般从妃暄地面上划过,声音带着一点糯糯的软意道:“和则两利,斗则俱伤。宫主您兰质蕙心、出尘脱俗,自然懂得如何权衡利弊取舍。青龙属木,白虎属金,金克木,轮战斗力属白虎最强,由风清门掌舵玄门符合强者为王的法则。再加上孟霁川为人一向狂傲、目中无人,他若是做了玄门四宗的盟主,自然更是会把其他三宗狠狠地踩在脚下,到时候恐怕衔月宫只会沦落到匍匐跪拜的地步。”
妃暄神色一震,显然被触动了心思,但是很快平复了荡起涟漪似的微表情,乌黑的眼眸悠悠一转,带着几分愤慨道:“你白掌门也不见得就是不矜不伐、竭诚相待的雅士。别忘了,刚才若不是孟霁川出手相助,本宫就很有可能丧命于烈火燎原的阴招之下了。”
白敬亭静了须臾,清浅一笑,目光凝在妃暄的脸上,眸光坦然道:“我是一个习惯了杀戮而不解风情的人,我很享受征服带来的快感,所以每当面对敌人时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说着,他的声音隐隐透出几分倦意,猝然伸出手来绞一指妃暄的秀发在手,眸光中含了云清月明的歉意,带着试探的口吻,低眉道:“现在,我忽然发现人生或许还有很多其他的活法,不用一个人孤军奋战这么累。”
妃暄眼神中略过几分措手不及的茫然和惊诧,但是身体并没有抗拒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任由着白敬亭抚摩自己的鬓发,目光竟有一瞬间的松弛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敬亭唇齿间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贴近她的耳垂低语道:“我希望未来玄门的格局不只是四宗联盟,还有红鸾天喜高照。”
妃暄闻言抑制不住眼中的错愕,耳垂上翠玉质地的金环镶东珠耳饰似水珠滴答地晃荡,恰同她此刻如同咚咚鼓槌击打的心跳,脸颊犹如饮了烈酒般发热,星眸微抬道:“白掌门做事还真是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让人跟不上节奏。”
白敬亭长目微睐,打量她两眼,一对深潭双眸似能穿透人心,喉间有凉薄意味地道:“跟不跟着上节奏不重要,我只想知道宫主到底愿不愿意?”
妃暄作为衔月宫的一宫之主,原本风姿绰约,加上心高气傲,高处不胜寒,鲜有男人能够入她的法眼。在过往几十年里,在无数个孤寂的夜里,她也期盼被一份炙热的爱所拥抱和征服,期待自己能够有一个圆满的归宿。
越是自信、霸气的女人,越渴望被侵略与被征服,因为女人终究是女人,渴盼被更强者所怜爱与被保护。妃暄正是属于这样一类的女人,此刻的她心隐隐如同山茶花般灿烂绽放,迷离的眼波幽幽凝视着白敬亭。这个男人有颜值、有战力、有野心,与她理想中的男人简直如出一辙。隔着缂丝薄薄的衣衫料子,她依稀能够感受到他强劲的臂力和温热的掌心。只是她暂且忘了,这个男人早有妻室,家有妻女,眼下落魄的风清门正寄居于妻子忘忧谷的檐下。这个男人过去常年征战在外不能顾家,如今想要东山再起又临时打起了另起炉灶的主意,在他的眼中和心里,崇尚的永远是家族战神的荣耀,以及征服所带来的快感。女人对他来说,则是一种胜利的附庸与失败的庇所,他总是习惯抛之脑后。
时近黄昏,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听音阁到了掌灯时分,清爽的秋风吹得轻薄的软烟罗窗纱微微鼓起。有豆蔻年华的侍女青黛娥眉,裙裾长曳于地,跪于通体细腻平滑的鎏金宫灯前,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宫灯的烛心。
陵菲儿斜卧在榻上,眸光忽然瞅见镜台上插瓶里供着一束绚丽多彩的苕菊,随口问道:“这花是谁送来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这种花色。”
侍女含笑道:“这是莫小主特意从西域托人带回的洋物,虽然花期不足几日,但是花枝茂盛,娇艳欲滴,让人看着心下油然而生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