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重华殿

慕荷服侍慕紫菀安寝，慕紫菀坐在梳妆台前，慕荷正为她梳发，慕紫菀却心不在焉的。

慕荷自顾自的说道：“公主如此美貌，定能讨得大楚陛下的欢心。”

慕紫菀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话，脑海里还在想杨子翊。

慕荷见慕紫菀心不在焉的，问道：“公主，您想什么呢？”

慕紫菀这才回过神来，敷衍道：“没什么？”

“公主别胡思乱想，嫁到大楚后，您便是大楚皇后，身份尊贵。大楚陛下虽有不少妃嫔，可您才是他的皇后，后宫之主，她们说好听的是妃嫔，那说难听些不就是妾吗？嫡庶有别，即便是皇帝的妾室，再高贵又能高贵到哪去呢？您可是大燕公主，出身高贵，容貌倾城，她们又怎么能与您相提并论。”

慕荷的这些话，虽是为了慕紫菀好，但此时的慕紫菀根本就听不进去。“我没事，好了，你也赶快下去歇着吧！”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去吧！”

慕紫菀上了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杨子翊的那些话，一遍遍的出现在她脑海里。说不动摇是假的，毕竟慕紫菀也没那么高尚，和亲这条路，她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又怎会不怕？

若是能远走高飞，远离这些是非，她自是会心动。

可理智告诉慕紫菀，她不能，她绝不能这样做。

“身为大燕公主，一切定当以大燕的利益为重。慕紫菀，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大燕给你的，你不该只为自己而活。”

“也不知如今的楚君迁，变成什么样子了？”

慕紫菀印象中，与楚君迁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向他行礼，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不过是见过两面，便就此决定了她的一生。

她也恨过楚君迁，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去大楚和亲。

可恨过又能怎样呢？她改变不了什么，这一切都早已注定。

慕紫菀如今只能认命，等着去往大楚和亲的那一日。

长乐宫

楚栀柔将慕琬茹哄睡后，轻轻离开了偏殿，回到寝宫。

慕羽涅沐浴完，拿了本书躺在床上，正认真的看书。

听到熟悉的脚步，慕羽涅知道她回来了，问道：“琬茹睡了。”

“跟紫菀玩了许久，现在睡的正香着呢？”

慕羽涅起身放下书，朝她走去，拉起她的双手，说道：“我们也睡吧！”

这几年慕羽涅一直专宠楚栀柔，楚栀柔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意，为了她不惜与朝臣为敌，冷落各宫妃嫔，给她椒房专宠。

可楚栀柔时刻都清醒着，自己不能对他动情，她绝不能心软，绝不能背叛大楚。“好！”

慕羽涅抱着楚栀柔入眠，这几年两人更像是一对寻常夫妻。虽相敬如宾，但也不像从前那般冷漠。特别是慕琬茹的出生，让他们的感情缓和了许多。

楚栀柔听到耳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着了。想起今夜在宣华殿，自己说的那番话，肯定会让紫菀多想。

楚栀柔是真的将慕紫菀当作妹妹一般的疼爱，她看着慕紫菀长大，这八年来，她们的姑嫂情深。可一想起楚君迁，大楚后宫妃嫔众多，慕紫菀嫁过去的处境比自己当年还要糟。

楚栀柔必须要做些什么，或许她真的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过完年，日子照旧，慕紫菀像往常一样，来长乐宫陪慕琬茹玩耍。

楚栀柔见两人玩的欢快，自己瞧着也高兴。其他皇子公主，都碍于自己的身份，从不与慕琬茹玩耍。幸好还有慕紫菀，不至于让慕琬茹太过孤单。

“紫菀，本宫要去做些糕点，你也一起吧！”

慕紫菀清楚皇嫂的目的，这些年她不止一次，邀请她一起做糕点。慕紫菀以前不懂，可如今都懂了。

慕紫菀还没来得及答应，慕琬茹便吵闹着说：“不行，姑姑要陪琬茹玩的。”

楚栀柔走过去，蹲下身子，耐心的对女儿说道：“母后和姑姑去给琬茹做你爱吃的糕点，琬茹先自己玩会儿好不好？”

想到美味可口的糕点，慕琬茹只好答应了，“那好吧！”

楚栀柔带着慕紫菀去了小厨房，并让宫人们都退下了。两人脱下了繁重的宫装，换上了简单利索的衣服。

开始一道一道工序的做糕点，慕紫菀正在做着最后一道工序，用模具给糕点定型。

这时楚栀柔突然开口，“我教你做这些糕点，你知道是何用意吗？”

慕紫菀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着她，“我知皇嫂的良苦用心，皇嫂希望我用这糕点，讨得大楚陛下的欢心。”

“本宫的弟弟，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本宫还要了解他。”

“可皇嫂真的了解他吗？八年了，皇嫂也不是当年大楚的如华公主，他也不是当年的少年帝王。我也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慕紫菀，一切都已经变了。”

楚栀柔也不确定，他的弟弟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有一点，她很确定，自己和母后做的糕点，一直都是他的最爱，永远都不会变。

“他最爱吃我和母后做的糕点，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单纯活泼的小孩子。”

“紫菀，我相信你可以走进他的心里。我们或许可以改变君迁和你皇兄，或许可以阻止两国交战，这也是我们身为和亲公主的使命不是吗？”

慕紫菀有自知之明，想要彻底改变一个有野心的帝王，让他放弃一统天下的夙愿，这几乎不可能。她也没那个本事，让楚君迁爱上自己，甚至为了自己放弃这天下。而她的皇兄更不可能，父皇临终前的遗愿，就是希望他将来能够一统天下。

大燕与大楚，如今的和平不过都是假象，各自休养生息，等待时机。

“皇嫂，我想你是被我皇兄给蒙蔽了。皇兄这几年一直专宠你，冷落了各宫妃嫔，你也为此沉沦在皇兄的宠爱中。可你不要忘了，皇兄是大燕皇帝，一国之君。即便他再爱你，也断不会为了你舍弃一统天下的良机。你的弟弟楚君迁，也断然不会。”

楚栀柔的确沉沦在其中，高估了慕羽涅对她的爱，也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慕羽涅楚君迁的野心。

“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兵戎相见，看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你我会是什么下场。我们为什么不为自己博一次，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试一试。”

慕紫菀了解自己的皇兄，也了解帝王的心狠。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统天下，爱美人不爱江山，这样的帝王绝无仅有。

“大楚后宫美女如云，楚君迁膝下二子三女，听说还有一位充媛怀有身孕。皇嫂为何认为，我能讨得他的喜欢？他不是我皇兄，我也不是皇嫂。”

楚栀柔能理解她，嫁过去虽是皇后，可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还有庶子庶女，任谁都不愿意。为了大燕，她愿意嫁到大楚。可若为了楚君迁，她定然不会愿意。

“我会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帮他管理好后宫。可让我与他琴瑟和鸣，别说我不愿意，他定也不愿。相敬如宾，这样的结果最好。”

楚栀柔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能求她一次。“皇嫂没求过什么人，但今日以一个姐姐的身份求你。到了大楚，可不可以为君迁做一次糕点，他好些年没吃到了，他一定很想念这个味道。”

这是楚栀柔这个做姐姐，唯一能为他做的了。楚君迁是她的弟弟，她的同胞弟弟，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能幸福，一生顺遂。

“我答应你。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同为和亲公主，你我皆知身上肩负着什么。你我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皇兄与楚君迁必有一战，我不想干涉什么，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我是大燕的公主，永远都会站在大燕身后，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羁绊。”

七岁开始，慕紫菀便与皇子一同读书，皇子读过的书，她都读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志在为国效忠。这些也刻在了慕紫菀心里，她是大燕公主，愿为大燕奉献一生，她早已决定踏上这条路。

“我明白了。”楚栀柔太过天真，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可她却忘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弟弟，都是一位有野心的帝王。

这几年的舒坦日子，让她的眼睛蒙蔽了，如今是时候该清醒了。

果然过的太顺，难免眼花缭乱，头脑愚钝。幸好一切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夜里慕羽涅来长乐宫时，他知道了今日之事。

让蓝樱将慕琬茹抱下去，殿内只有他们二人。

楚栀柔坐在凤位上，并未起身行礼，也没有注意到他来了，一直在自己的思绪中。

慕羽涅走到她面前，对她说道：“你输了。”

楚栀柔缓缓抬起头，却说道：“可你也没有赢不是吗？”

两人对一切都心知肚明，谁也不可能让步。

“紫菀与你不同，朕精心培养她多年，她又岂会是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住的人？”

楚栀柔高傲的看着他，冷笑道：“那你呢？你会吗？”

“朕也不会。”

听到意料之内的答案，楚栀柔也只是一笑而过。“慕羽涅，我真是被你蒙骗了。”

“这几年，朕待你如何，你比谁都清楚。朕还要怎么做，才能融化你那颗冰冷的心？”

说没有动情是假的，可楚栀柔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该动情。“你不让紫菀动情，却想让我爱上你。紫菀是大燕公主，我也是大楚公主，君迁是我的嫡亲弟弟，我怎么可能背叛他，背叛大楚。”

“你与君迁同为皇帝，你们的心有多狠，你心知肚明。之前是我被你蒙蔽，如今想来，你我之间，不过孽缘一场。”

“孽缘？的确是孽缘，是朕一厢情愿，是朕执意如此。这天下朕不会放手，你，朕也不会放手。”

天下分裂百年之久，需要一个英雄出现，亲手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或许就在慕羽涅与楚君迁二人之中产生，可楚栀柔情愿是楚君迁。

“天下？果然在你们男人心里，天下才是最重要的。江山轻重，而美人轻，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朕而言，你与天下同样重要。”

楚栀柔低下了头，痴笑道：“你最爱的，还是江山。先帝的遗愿，你的野心，权力的诱惑，内心的欲望。别将我与你的天下相比，我不配。”

楚栀柔起身，绕过他，与他擦肩而过。已成定局，她只需等待。再多的努力，也都是徒劳。

慕羽涅想要伸手阻拦，可终究还是没能迈出这一步。“即便朕不夺天下，楚君迁也会夺。朕与他，势必要争出个输赢。”

第二日，慕羽涅下了早朝，便传召了慕紫菀。

重华殿

尚衣局正送来凤冠霞披，慕紫菀正要试穿，齐盛便出现在了重华殿。

“奴才给公主请安。”

“齐公公怎么来了？”

“陛下请公主去勤政殿一趟。”

慕紫菀大概已经猜到皇兄会说什么了，对尚衣局的人说道：“本公主先去勤政殿一趟，你们在此等候。”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