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处废弃的院子里待了两天后，小燕寻死的心没了。
斗篷哥劝说了小燕很多次。他愿把自己的编程技艺倾囊而授，把这些东西传承下去，只要拜他为师。
说实话，斗篷哥虽然有点才能，但远没到让小燕崇拜的程度。
斗篷哥还煽情地说，所有夏人都被代码控制了。这时，必须有人站出来，带领人民冲破这张无形的大网。
小燕当即表示，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斗篷哥又哄骗她，说学成后，小燕可以在代码世界里成神，无痕出入元宇宙，就像看不见的幽灵，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一个眼神不对，就可以修理别人，或者在虚拟世界里乱飞。
如果在原来的话，小燕可能感点兴趣；现在，小燕只心想把安生养胎，把孩子生下来。
养胎可不能在这座破烂的房子里。上午，小燕离开斗篷哥的老院子，行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搭上了一辆公共大巴。
这时的小燕走投无路，只剩下一人可以投靠。
她来到郊区的花园小区，步行到别墅前，忐忑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三分钟后，门开了，露出妈妈的身影。
看到小燕后，妈妈紧绷的脸缓和下来。她略带关切的问道：“怎么瘦成这样了？”
小燕只想投到妈妈的怀抱里，但妈妈就是不肯靠近她。
小燕只能低头回答：“妈，能在你家住几天吗？”
这次，妈妈打开了房门……
小燕总算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妈妈没有太难为她，还给她专门做了一顿饭。只不过，妈妈忘记了小燕最喜欢吃的是糖醋排骨，不是红烧排骨。
小燕吃饭、睡觉，然后接着吃饭、睡觉。
她最喜欢做的，还是坐在阳台上，望向窗外，发呆。
迟暮下，两条小溪交错在一起，宛若交缠在一起的紫色缎带。
一对野鸭用红掌拨动水面，在水里轻盈地飘荡，激起一波波涟漪。水花里的红光仿若一千只眼睛，对着小燕眨巴着。
十几只白天鹅贴着水面，慵懒地飞行，落在了前方的树上。
一缕缕水汽扑在小燕的脸上，潮湿得像柏然的吻……
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三天。一个早上，小燕下楼时，无意中听到了继父和妈妈的争吵——
“——我们必须卖掉公寓，还是马上！”这是继父罗博的声音。
“天杀的！罗博，你怎么闯这么大祸？”妈妈责骂道。
“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不卖市中心的公寓，这座房子会马上被银行收走！”罗博低沉地说。
小燕来到一层客厅，对着两人嚷道：“你们不能卖掉公寓！那是我爸的房子！”
妈妈转向小燕，说：“我们只是商量商量。”
秃顶的罗博气急败坏地说：“这事没得商量。”
小燕胃里一阵翻滚，双腿几乎站立不住。她对着外国人嚷道：“该死的，你无权卖！”
身材高大、高颧骨的罗博望向她，一脸的暴躁之色。
妈妈及时分开两人，然后把小燕拉到院子里。
小燕扯住妈妈的衣角，说：“妈，房子你不能卖。”
对于小燕来说，这不仅仅是一座公寓，也是小时候的乐园，承载温暖记忆的地方。
看到妈妈无动于衷，小燕惊问：“妈，你不会真的顺从那个鬼佬吧？”
“鬼佬？”妈妈看了小燕一眼，气愤地说，“你住在我们家里，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要保持起码的尊重。”
妈妈停顿片刻，说：“女儿，你早晚要嫁人。”
妈妈同意卖出公寓，小燕愣住了。
过了半晌，小燕告诉妈妈：“妈，我不能再流浪了，你必须让我住到公寓里。”
“为什么？”
小燕犹豫了好一会，嗫嚅着说：“我——我怀孕了，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养胎。”
这次轮到妈妈惊呆了。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她失声问道：“怀孕了？怀的谁的孩子？”
小燕凑齐了身上所有的勇气，才说：“柏然的。他——他去世了。”
“什么？！”妈妈喝问，“还有这种事？！”
妈妈捉住小燕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小燕急问：“你要干什么？”
“我带你打掉孩子。”
小燕一把甩开妈妈的扯拽，喊道：“你干什么？我才不会打掉孩子！”
妈妈用央求的语气说：“娲娲，听我一次行吗？”
小燕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不不不，我不会打掉孩子，永远不会。”
“你还是一个孩子！”妈妈扯着嗓子喊。
“你生我时，也是一个孩子！”小燕喊了回去，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
妈妈很激动，脸颊抽动个不停。她高声呵斥小燕：“所以我才不允许你犯同样的错误！”
小燕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妈妈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小燕深深望入妈妈的眼睛，咬着牙问道：“错误？！你把我当成一个错误？”
妈妈的语气平缓下来：“娲娲，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对于你来说，我就是一个错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一个累赘，一块臭狗屎！”
小燕大嚷大叫，然后哭着离开了妈妈的家。
如果爸爸在我身边，小燕绝望地想，他一定会俯身护住我……
爸爸不在了，妈妈跟死了一样，小燕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由于走得急，小燕什么也没带，身无分文，而她宁愿饿死在外面，也不会再回到妈妈家里。
这辈子，小燕都不想再见她。
我该向谁求助呢？小燕首先想到了她和斗篷哥偷到的迪斯金币。只要出售一些，就能应付眼下的窘境了。
她拿出通讯仪，打了几次，但没有接通。
最后，小燕实在没办法，便打通了金牙。
全息影像浮现了。正在床上行乐的金牙从女人的肚皮上起身，对着小燕咧嘴笑道：“哈！原来是亲爱的燕儿妹妹！”
“快穿上衣服，恶心死了！”小燕对着金牙嚷道。
金牙哈哈大笑，然后披上了睡衣。他拿着通讯仪，光脚离开了卧室，站在了阳台上。
“有钱吗？借点。”小燕直截了当地说。
金牙诡谲地笑道：“要多少？”
“能给多少？我要租间房，需要不少钱。”
“妹妹，你不是有个公寓吗？你老爸留给你的那个？”
对面的小燕咬牙切齿地说：“要被我妈卖了！厚颜无耻！”
“太可惜了。燕儿妹妹，如果你愿意，我帮你拿回来。”
“你？”小燕眯着眼睛问，“你能帮我拿回来？”
“千真万确。”
“怎么拿？”
“这个嘛，我有我的办法。”
“你不会采用非法手段吧？我可不想再次进号子。”小燕对金牙声明，“告诉你，我去过一次，那儿的牢饭可不好吃。”
“我是你的理财师和律师，我知道怎么规避风险。”
“金牙，你一肚子坏心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燕怀疑地问。
“被你看穿了。这么说吧，燕儿妹妹，一见到你，我就想大发善心。”
“说人话！”
金牙无奈地说：“先让我帮你，之后再告诉你。”
“你不会把我论斤卖了吧？”
金牙捂着胸口说：“你这话太让我伤心了。我疼你都来不及呢。我想让你好好活着，你感觉到了吗？对吧？好了，燕儿妹妹，你就静候佳音吧。”
挂断后，金牙先给小燕转了一万块，让她住在宾馆里，然后开始了忙活。
在网络上，金牙搜到了小燕的公寓。
小燕的话得到了证实。在“九州”元宇宙，这套九十平的公寓果然被挂到了房产中介的虚拟展示厅里。
金牙进入元宇宙，在房子里走了一圈。
甜甜的虚拟人给他介绍，说房东刚花了五十万，把房子修葺一新。
介绍到一半时，虚拟人消失了。金牙被迫退了出来。
金牙这才留意到，有人已经签订了购房合同。
金牙就喜欢这样的挑战。合同能签，也能解。
第二天早上，金牙雇了五个小混混，然后把他们带到小燕的公寓。
小混混们关闭了摄像头，换上了警察的制服，守在了门口，然后在门外拉出一条警戒线。
当房产中介带着收房的客户出现时，扮成警察的小混混一脸严肃地说：“这里是案发现场，任何人不能进入。”
漂亮的女中介懵逼了。她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叫柏然的男孩死在了这个房间。”一个小混混说。
女中介指向对面的房间，说：“不是死在了这里吗？”
小混混装作生气的样子，问道：
“是你清楚，还是我们清楚？女士，请马上离开，别扰乱现场。否则，我会以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们。”
那个签了合同的老头吓得一哆嗦。
下午，金牙了解到，老头宁愿损失五万的订金，也坚持取消了合同。
第二步，金牙让小混混买了一个充气娃娃，拍下一个娃娃跳楼的视频，然后散播到网络上。几个小时后，这间装修精致的公寓变成了闻之色变的凶宅。
第三步，金牙把目光瞄准了小燕的继父——外国人罗博先生。
很显然，这位道貌岸然的罗博先生就是一个驴屎蛋子，表面光鲜，内里脏透了。
金牙略施手段，便在元宇宙里找到他寻欢作乐的线索。
回到现实后，金牙循着线索，带着三个小混混，在南城水曲柳的一家场所堵住了他。
这厮正搂着两个非法偷渡的外国女人寻欢作乐，其中一个女孩年纪很小。
金牙没露脸。他让三个小弟拍下了照片，然后勒索钱财，并顺利榨干了他。
罗博先生为了保住郊区的房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只剩下了一条路：尽快卖掉公寓，以偿还房贷和勒索款。
第二天下午，作为唯一的买家，金牙来到房产中介所，开始跟罗博和小燕的妈妈谈价格。
当听到金牙的报价后，小燕妈妈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拢。
小燕妈妈也有一头茂密的长发，人长得挺妩媚，就是皮肤糙了点。
外国人罗博问道：“九十万？先生，我们这套房值三百九十万。我们还装修了，花了近四十万。”
金牙灿烂地笑道：“有个老头的确出了三百九十万，还跟你们签了合同。很可惜，他宁愿毁约，也没买。我相信，我们都很清楚为什么。”
小燕妈妈急着分辨：“先生，我们的房子不是凶宅，死人的视频是假的！”
金牙撇撇嘴，说：“女士，影像比话语靠谱。”
小燕妈妈和罗博对视，没有说话，在做最后的挣扎。
实际上，罗博如果今天再不签合同，再不拿到钱，郊区的房子就会被银行贴封条。
即将破产的夫妇俩被金牙拿捏得死死的，绝无可能挣脱这张大网。
金牙顺势笑道：“两位，如果签下合同，我马上给你们九十万现金。”
看到两位还不说话，金牙起身，装作离开的样子。
“——等一下，”外国人绷不住了，“好吧。我们签。”
小燕妈妈猛然挥出胳膊，狠狠抽了罗博一巴掌，像个怨妇一样恶狠狠地咒骂：“都是你的错！你干的那些恶心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金牙连忙假惺惺地分开夫妇俩，用虚伪的话劝解着。
顺利签完合同后，金牙拿到了钥匙。
他马上驾驶飞车，来到小燕的宾馆。
金牙进入房间时，小燕正在吹黑管。
“我亲爱的燕儿妹妹，快给哥哥一个拥抱！”一进入房间，金牙就大叫起来。
看金牙兴冲冲的样子，小燕还以为他得了癫痫呢。
金牙像变魔法一样拿出一份文件，神秘地笑道：“看这是什么？”
小燕接过来看了看，说：“这是什么玩意？房屋买卖合同？”
金牙慷慨激昂地叫道：“妹妹，公寓是你的了！”
“真的？！”小燕惊喜地问。
“千真万确。”
小燕翻看合同，果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合同上。
这间公寓是爸爸留给小燕的遗产，现在终于变成她的了！
小燕抱住金牙，俩人兴奋地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