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赶紧跳躲开,沐疾铮就直接摔趴在了地上,嘴里还念叨着:“快和我......喝酒酒......”
被占了席位,沐之无法,只好蹲在地上,继续眼巴巴地盯着白慕容,正看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扶着额头朝殿外走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暗喜,赶紧偷偷跟上去。
白慕容晃悠悠地在草地上走着,时不时靠着帐篷歇一会儿,每次都吓得她赶紧跳到暗处。
他甩着宽大的袖子,在前面走走停停;她猫着腰弓着背,在后面偷偷摸摸。
走了一会儿,走到石亭花园,他突然停了下来,扶着一处石壁站定,然后伸手开始撩袍子。
臭不要脸的!大庭广众之下随地大小便!!她暗骂,赶紧转过头,捂住眼睛。
等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他继续往前走的声音,她悄悄张开手指,从指缝中一看,石壁前空空如也,那家伙不仅不见了,连泡尿也没留下!
死家伙!跑哪里去了?她四处找了一圈,赶紧朝他住的帐篷跑去,一掀帐帘,只见他正风情无限地躺在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她放下帘子,帐篷里顿时陷入黑暗,只有点点月光从小窗里洒进来,模糊地照出他的轮廓。
她走到他跟前俯身听了听,确定他已睡着,便赶紧伸手在他怀里摸找起来。
“怎么没有?”她犹豫了一下,赶紧解开他外袍,又细细地翻找了一遍——还真没有!
一定是换衣服的时候被他放在哪里了,她四处打量着帐篷,东翻翻西找找,就是找不到在哪儿。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突然的出声吓了她一跳,她差点就要叫出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一脸醉酒微醺,倚着窗临风而立,手里擎着半块龙纹蓝玉。
糟了,被发现了!她大惊,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又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仿佛压抑着什么强烈的情绪:“我知道是你......”
她一愣,心说什么知道是我?是真知道还是诈我??
见帐篷里一片漆黑,只有他所站的窗边有一点点光。料定他根本不可能看清她的脸,她觉得走为上策,先跑了再说。
谁知她刚迈开腿,他就突然径直扑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一下子仰倒在桌子上,撞得桌上瓶瓶罐罐叮当直响。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两点灼灼如星的目光。
眼瞧他身影一晃,似乎又要扑过来,她吓得拔腿就跑,立马使出这辈子最溜的轻功,一跃飞离了帐篷。
她匆匆跑回酒席,刚刚在酒榻坐定,就见他飞奔进大殿,一脸急切地四顾,最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心虚的紧,不敢看他,便背过身,几脚把趴在地上的沐疾铮踹醒,装模作样地和沐疾铮拼起酒。
感觉到一双目光依旧停留在她后背,她恨不得拔腿飞逃。
强装着淡定,她终于感觉到后背的芒刺消失,再偷偷用眼角看白慕容,他正摇头叹气,一脸苦恼地走出大殿,全然一副寻而无果的样子。
她长吁一口气,抱起酒坛开始咕嘟咕嘟地喝,似乎想用酒来舒缓太过紧张的情绪。
沐疾铮一把揽住她的肩膀,虽然醉眼朦胧,却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她背上一大坨形迹可疑的大红色朱砂。
趁着她专注吞酒的功夫,沐疾铮关切地拍拍她的后背,直到那背上再次一片雪白,不见朱砂印。
白慕容缓缓走离宴席,一直走到一处静僻无人的地方,才扶着墙站定,久久地弯着腰。
像是做了无数次深呼吸,他慢慢直起身子,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迎着月光如洗,白雪生辉,似乎能看见他眼中的隐忍泪光,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薄唇。
眼泪终究顺着面庞留下,但嘴边却缓缓浮起了一个无比释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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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离军和西北众国誓死结盟,两日后,大楚残军退出西北。西北正式告捷。
西北大捷的消息传回北离,白甲神兵两度大显神威的传说也传遍了整个大陆,开始上演一种比一种离奇的版本。
以三千人的伤亡代价,狠狠击退楚军东西防线。那位白衣飘飘的九皇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容置喙的强权地位。
紧接着,一道圣旨横空出世——
“九皇子白夙沙品性端良,才略雄伟,晋太子。”
白夙沙三个字,又一次响彻北离。
然而不等她在洛浦等来圣旨,万一门开山大典已然在即。
因为战事比预计的时间长了些许的原因,她没能如约赶回万一门。但一个更坏的消息却传来了——赤水门率众围攻万一门。万一门出事了!
莫怀城,万坟山。
武林盟主风袂衣举行开山大典,江湖英雄豪杰悉数应柬而来。
风唳大殿前的广场上站着过千人。以马莪为首,联合青崖派,伯仲宫,嵩山派,万湖凌波门和飞天神算门,正试图闯进大殿。
大嗷四爪张开,立在大殿门口,呲着牙怒吼咆哮。姬如霜极力地抱着它的脖子,阻止它冲出去。
司马云沚站在殿前的石阶上,道:“在下已说过很多遍了,盟主身体有恙,正在闭关,实在不宜见客。各位若是来参加酒宴的,就请入座;若不是,就请回吧。”
马莪阴笑一声,“魉护法,我也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他风袂衣要是真在!就让他出来!否则你们遮遮掩掩,其中就是有鬼!”
司马云沚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玉手,惆怅地扶住了额头,然后一甩袖子,转身朝殿口走去,不再理会。
马莪等人立刻又叫嚣道:“叫风袂衣出来!他武功那么高,身体会有什么病?!定是他不在山中!对不对?!”
洪错忍不住上前大喊:“盟主在闭关。”
青崖派掌门人站出来道:“魍护法,我等前来并不是想寻衅滋事。只是马莪庄主说,风盟主身份有诈,与那九皇子白夙沙是同一人。事关江湖生死存亡,我等也不得不小心谨慎,魍护法还是请风盟主出来吧,一切就自有分明了。”
洪错完全没记住那青崖派掌门人乌里哇啦都说了什么,便拔高了声音重复道:“我说过,盟主在闭关!”
马莪不耐烦地挤了挤三角眼,“谁都知道九皇子白夙沙正在西北战场上打仗!他风袂衣就是白夙沙!所以现在才没有办法出现在这里!不信的话,大家就跟我进去搜一搜!”
见因洪错嘴笨不会辩驳,马莪等人更加猖狂,玉弘蝶不悦地皱眉,放下茶杯,从殿前的椅子上起身,拍了拍洪错的肩膀,“你先歇会儿吧,我来。”
飞天神算门的门主立马问:“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玉弘蝶推了推脸上不太合适的青瓷面具,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有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是你能判断的了的吗?再说你是瞎了还是傻了,看不出我是魑魅魍魉四大护法之首吗?”
飞天神算门门主听了一愣,气得哑口无言。
玉弘蝶又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赤水门与三皇子白南宫勾结,白南宫落马,赤水门现在正在被朝廷通缉。而诸位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大门派,竟然被赤水门这样的朝廷走狗牵着鼻子走,真是可笑至极!”
嵩山派的掌门正要出言反驳,玉弘蝶却扬了扬手,而后一指伯仲宫副宫主简清修,道:“你闭嘴——叫那个长得帅的和我说话——”
嵩山派掌门尴尬地闭了嘴,简清修站出来,朗声道:“赤水门与朝廷之间的事,我们都知道。也正因为马莪庄主与朝廷有瓜葛,他说风盟主身份有假的事情才更为可信。我们与马庄主并非盟友,我们只是希望见一见风盟主,也免了日后传言纷纷,有损风盟主清誉。”
玉弘蝶讥讽道:“一个本门派的逆贼叛徒,江湖势不两立的朝廷走狗,落荒而逃的朝廷重犯。这样的人渣的话你们也相信,真是叫我对五大门派刮目相看!”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姬如霜也站出来,愤恨地说道:“马莪,枉我爹器重你多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谋逆的无耻小人!先篡夺赤水门,杀害我爹!现在又想来诬陷风盟主!”
马莪撇撇嘴,“赤水门在我的手底下,至少还风光过!要是由你爹继续做庄主,赤水门只会风烛残年,命不久矣——”
“你!”姬如霜气得手直发抖,那马莪却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笑容,道:“小娘子,你别急啊,你我的大礼,我一会儿就送给风袂衣!”
姬如霜听罢,竟惶恐地往后缩了两步,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玉弘蝶又道:“姬善庄主是出了名儿的宽容和善,行侠仗义。马莪阴谋夺取赤水门门主之位,其人品可见一斑,我看各位还是快快醒悟,别被这样的货色指使得晕头转向!”
简清修顿了一顿,上前拱手道:“这就不劳魑护法操心了。还是请风盟主出来一见,一切自有分晓。”
“我当长得好看些,就该是个明白事理的,原来还是个傻子!”玉弘蝶撇撇嘴,转身朝洪错挥了挥手,“跟这帮人说话,非要气得我长皱纹——还是你上吧!”
洪错点点头,立刻拔出龙锏就要冲下去,玉弘蝶赶紧提住他后衣领,“算了算了……”
一众万一门弟子站在风唳大殿前,一副绝不让步的姿态
赤水门和五大门派也各自布阵,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众英雄豪杰坐在一边的酒榻上,不少人走上前劝说,也有不少人心下也对这“盟主身份有假”之事存有疑惑,便坐定席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马莪高举起剑,大声呼喝:“各位!穿过风唳殿就是后山,是风袂衣的寝殿归墟殿!到底事实真相是什么,我们冲进去一搜就知道了!”
五大门派众弟子一起叫“好”,接着就要往前冲。对面的众万一门弟子立刻拔剑相向。
一直从中斡旋的各英雄赶忙分头拦住两方,高声劝解。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凌空传来,像是一场瓢泼冰雨从天而降,瞬间将这躁动的场面冷却下来——
“风袂衣来迟,各位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