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跟我都不熟啊小白脸!就这么轻易将无尘蛊这样的大秘密随便挂在嘴上吗?!怎么一点戒心都没有!!就不怕别人抢你的无尘蛊啊!!”小矮人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拳头,气得直跺脚。
沐之和洪错面面相觑,沐之生疑:“我与你素昧平生,你不但不怕无尘蛊,还如此激动劝诫我?”
她说罢略一思忖,脚下后撤半步,警戒顿生,她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浑身黑黢黢的怪异小矮人,试探说道:
“焚于水中不灭火,埋于空中不竭泉。”
小矮人愣了一下,虽然他脸上斑驳的泥土有些阻碍沐之观察他的表情,但小矮人浑浊双眼中透露出的迷茫之色却不像是装出来的。
“小白脸,你念叨啥呢?什么水啊火啊的?”小矮人皱起眉头。
沐之神情放松下来,“没什么,只是句谜语而已。”
小矮人想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水啊火啊的是什么,不过往西走十五里有一处虚邪之遗之地,倒是个炼绝蛊的好地方,我要是无尘师,我必定把炼蛊地选在那里,你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只不过那里瘴气弥漫,专消散练武之人武功内力,更遍布沼泽,让人无法使出轻功来,十分危险,小白脸,大个子,就算你俩有本事活着进去,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呦!”
洪错一听不乐意了,拍拍怀里抱着的冰色龙锏,不服道:
“再危险也不过是瘴气沼泽这样的死物,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不是对付活人,我完全没问题!夙沙,我们去吧!”
沐之摇摇头,回道:“往西十五里是个什么概念,广而模糊,能不能找到虚邪之遗地尚且不论,再说,凭什么断定无尘师坟墓会在那呢?待我再想想,莫要耽误时间。”
见沐之望着西方沉思,小矮人急得又跳了起来,嚷嚷道:
“哎我说小白脸,你意思是不相信我喽?我打一出生就在蛊葬墓林里,已在此寻草摘药二十几年了,虽说难以摸透这千百里地,但这世上绝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儿了,你竟然不相信我?”
听罢小矮人的话,沐之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一个劲儿地打量小矮人。
小矮人被沐之一双深眸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蜷起身子后退三步。
“你当真出生于蛊葬墓林?”沐之问到。
“我母亲怀我之时就被仇家下蛊追杀,不得已只得进入蛊葬墓林将我生下来,因而我天生带毒蛊,便能在蛊葬墓林与外界来去自如,寻些珍奇花草出去卖钱,养活我老娘。”
沐之心里有些同情,但还是继续问道:“你当真已在林中生活了二十多年?”
小矮人不高兴了,“问问问!哪来那么多问题!我就是在此生活二十七年了,咋的?”
“恕在下多问,实在是阁下看起来完全不像二十多岁的青年,倒像五六十岁似的......实在惊奇......”
“......”小矮人沉默了半天,一张黑黢黢的脸更黑了,“走开走开,别再在这烦我了!不过是仗着自己天生有副绝世好皮囊,竟在这笑话我!赶紧滚去虚邪之遗地吧!”
沐之强忍住笑意,连连作揖道歉,“那阁下请便,我们二人准备原路返回了,他日有缘再会!”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小矮子一把抓住,在她雪白的袖口上抓出来两个黑乎乎的泥手印。
“小白脸,你不是要去虚邪之遗吗?怎么又要原路返回了?”小矮子仰着头看沐之。
沐之道:“往西十五里范围太广了,只怕找起来费时费力,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我不能在这林子里耗太久。”
她不是不想找无尘师的坟墓,找无尘心法,只是算算日子,船队就要到易兰幽城了,若因此她在林中找蛊而白白耽误了进城的时间,那后面几十个待巡州城都得延时,实在不妥。
“往西十五里怎么就难找了?”小矮人气得一下子蹦到了一棵树上,像猴子似的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指着西边方向道:
“从这往西走,三里后跃过一道断崖,往西北走二里,穿过荆棘毒丛,再偏东走三里,过一个黑水潭,从水潭边绕过去,向西进入枯木沙地,按着枯木的标识沿路走四里,出了林子翻过一座小灰石山,穿过三里杉木林,就能看见一处灰瘴沼泽,那便是虚邪之遗了!”
小矮人说罢又冲洪错斜眼道:“我看你们不是没时间去,是没胆去吧!”
“你说谁不敢!”洪错立刻拉住沐之,“这小矮子瞧不起人!我们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沐之看着窜在树上却仍旧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矮子,耳听得洪错不服气地一个劲儿嚷嚷,未等她开口言语,就被洪错半推半拉着硬是往西边方向去了。
走出不远,沐之回头看向小矮人,只见小矮人朝她挥了挥黑黢黢的手臂,而后便轻巧地从树干上跳下,朝与他们二人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了。
沐之有些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洪错却容不得她细想,被那小矮人激将得恨不得一头扎进那虚邪之遗地里去,便拼命拽着沐之飞奔赶路。
另一边,小矮人背着药筐,健步如飞地走了半个时辰,一直到一处水洼边才停下来。
他凝神侧耳,直到完全听不见沐之二人的声音后,他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水洼边,摘下包头,露出了一头束起的白发老髻。
他将药筐整个倒扣在地上,随意拨拉开毒花毒草,从里面翻出两卷粗布来,在水洼里打湿,拧了一把,开始擦脸。
直擦到两块粗布满是黑泥,他那张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才渐渐显露出来。
只听几声骨头关节的“咯吱声”响过,他伸展开四肢,舒服地抻了个懒腰,整个人一下子看起来长了些,不过个子仍旧高不到哪去,充其量到寻常男子腋窝那么高。
“唉......小丫头眼睛贼精,这戏演得可是累死我了,可惜我的胡子,留了这些年,又没了......”
异忘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骂道:
“那些个龟孙子们,找了一百多年都找不到我的老坟,是不是非得我在入口立个地图牌子才行呐?!”
异忘逍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骂道:
“什么玩意儿,还‘焚于水中不灭火’,我当时明明说的是‘封于水中不灭火’!是‘封’好吗!!‘埋于空中不竭泉’??我他娘当时说的是‘没’!淹没的‘没’!!唉!真不该把谜语传给那个江南来的臭小子!妈的,大意了!”
“‘封于水中不灭火,没于空中不竭泉’,意思不就是瀑布后面的红珊瑚棺材嘛,有那么难理解吗?世人愚钝啊,实在愚钝!”
他又骂骂咧咧抱怨了一会儿,边骂边背对着水洼收拾箩筐。在他身后,一条巨大蜿蜒的身影幽幽爬行而来,从他背后升起了一颗巨大的青斑蛇头,吞吐的信子垂到了他花白的老髻上。
他侧头看去,愣了一下:“大青青,怎么只有你,小青青哪里去了?”
青斑巨蚺闻言垂下脑袋,一条细长的小青蛇盘绕着爬上了巨蚺的脑袋。
异忘逍摸摸巨蚺和小青蛇的脑袋,望着西边道:
“大青青,小青青啊,那个是你们大师姐,知道不?她可厉害了,把我这辈子的武功全都学去了,连你俩的师叔大黑二黑小黑都打不过她。”
巨蚺和小青蛇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脑袋,显然是已经领教过它们那大师姐的厉害,以及同样的起名水平了。
“一别多年,这丫头真是一点都没变呐......”异忘逍喃喃说到。
大概从没在异忘逍这个老顽童脸上见过这样欣慰又落寞感慨的复杂表情,巨蚺和小青蛇伸长了脖子朝西边看去,似乎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