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大半日，吃了些暖暖的粥菜，天色也渐渐暗下，夕阳的最后一缕残辉投射在归墟殿顶厚厚的白雪上，发出如金的色彩。

姬如霜已在内殿哄着风如湛睡下，沐之抱了抱大嗷，飞身跳下悬崖。

沐之刚一落定在崖底，柳下程便立刻带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围上来，恭敬行礼：“见过陌影殿下！”

沐之扫视一圈，见孩子们中最大的已经十七八岁，是能担事的年纪了，最小的虽然才十一二岁，但面上也有着超乎同龄孩子的沉稳，她觉得很欣慰。

甚少见到沐之，孩子们激动不已，却仍旧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动作，只强按住兴奋和好奇，站在一旁听沐之与柳下程说话。

沐之过问了近日种种事宜，柳下程处事仔细踏实，陌影训练的一切都超乎预期得好，已然隐隐有强悍精卫的雏形了。

而且按照沐之先前的吩咐，柳下程一则在崖底开掘了一条几十里长的蜿蜒通道，直通京都丞相府后院；

二则在崖底暗暗修筑了一条盘旋而上的石阶，通向归墟殿后的山壁，在山壁上开凿出一扇小小的石门。

借着草丛和藤蔓的掩饰，若非仔仔细细去看，完全看不到石门的痕迹。

那是沐之为姬如霜和风如湛留的后路，就怕哪天出什么意外，陌影便可以快速爬上石阶，冲出石门相救。

“记住，这崖底的两端永远是你们首先要保护的人。”沐之说到。

“是！”孩子们齐齐抱拳应喝。

深知孩子们日常训练十分辛苦，沐之便拿出了一早备好的黄糖糕，叫孩子们分食。

见孩子们都高兴地簇拥着一个年纪最大的孩子去吃糖糕了，沐之才问起柳下程关于管太医和平安脉的事宜。

“殿下，那平安脉其实叫做‘幻穴易容针’，是一种独门针法，有易容之用。如属下若想易容，便可随意在街上寻一普通男子，以金针测量他周身血脉与医理既定穴位最细微不同处，而后以针法刺中属下周身，将属下周身穴位强行改变成与那普通男子一致的位置，属下的容貌便会在三日之内变成那普通男子的样貌。

这易容针虽然无迹可寻，叫人找不出一点破绽，但却针法诡秘难以效仿，并且施针过程中要强行逆穴逆气，十分痛苦，且维持时间不长，最初大约一年或半年一施针即可，但若要长期易容，易容时间便会越缩越短，需要逐渐三个月甚至每个月施针一次，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痛苦。 ”

柳下程说完，见沐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中虚无，便又道：“属下已彻查管太医，并无异样之处，只是个寻常太医而已，对于时常为沐丞相施针这件事，管太医并不知晓内情，只是遵循御令。”

白轩辕和沐霁言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什么样的弥天大计，沐之又好奇又担忧，沐霁言为何要多年来承受巨大的痛苦易容，他到底是谁？

沐之想起在拜雀城遇到沐宣和时得到的消息，白轩辕与沐霁言自小一同长大，沐霁言是白轩辕的侍读，而后二人一同迷路山中消失了半年多。

后来先皇大怒，便叫沐霁言为白轩辕作臣，终身操劳，不许其他沐氏任何人进京......难道这弥天大计里还有先皇的秘密？

沐之的眼前浮现出沐霁言如沐清风的儒雅身姿，与沐宣和苍老的面容分毫不差地重叠在一起，那两张除了眼神和气质，没有任何细微区别的脸，叫她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继续查，就查除了有管太医对沐丞相施针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接受这‘幻穴易容针’，从与管太医接头的人和子午城沐宣和身边的眼线查起。”

既然沐霁言是完全按照沐宣和的样貌复刻，那沐宣和身边就一定有眼线时时汇报，管太医才能得以施针。

希望她挖出的只是荒诞巧合，不是什么惊天诡计。

“对了，我叫你查的白轩辕秘军所在，你查了吗？”

沐之一直都怀疑白轩辕有一支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军，她想要了解白轩辕手里那张最后的王牌。

“回殿下，属下跟踪押运粮草和军饷的车，潜入了京都以北五百里处的一处人迹罕至的空雪谷，空雪谷常年积雪，酷寒异常，谷口和两侧山顶皆有重兵把守，由于防守太过严密，属下实在无法潜入，只能在四周来回寻找线索查探。

根据押运粮草进谷的车数量和谷中隐约可见的营地、大炉灶来看，谷中大约有四十万兵力。”

沐之点点头，验证了白轩辕拥有一支秘军后，她庆幸自己曾经没有在手握大权时冲动造反，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沐之心说，白轩辕啊白轩辕，你纵横朝野，将千百人、几股势力和百万冗兵耍得团团转，你精密筹谋天下，排兵布阵之谋略以年为时间而计，你竟然还在气候最恶劣严酷之处有一支比天狼军更能耐苦的四十万大军......也许有一天，你真得能创造这四方宇宙中最强盛的日不落帝国......而我，竟是你的大业先锋。

沐之蓦地对白轩辕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敬仰之情，抛开白轩辕如何算计她不论，她不得不承认，白轩辕真的是她活了两世以来遇见的最有谋略、胆识、远见的人，一个真正能够坐拥天下的君主。

能够在白轩辕手下做这个太子，与他一起将天下千国万城置于棋盘上步步筹谋，实在壮阔，实在英雄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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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循着漆黑的崖壁呼啸而上，穿过归墟殿大殿，化作一派温柔，拂动姬如霜的鬓角。

姬如霜从睡梦中转醒，将已被风如湛小身子压麻的胳膊轻轻抽出，又仔细地为风如湛掖好被子，而后一转头，侧脸碰上一份冰凉触感——

一支精致的花楹流云玉簪静静地躺在身边的枕上，玉簪末尾处用小花楷镌刻着“如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