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枭木等四个护卫找到山洞的时候,只见高羽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身上只有一条半截袭裤。沐之坐在一旁,身上只穿着一件纱衣,隐约可见纱衣之下的玉骨香肌。
一见这情景,枭木四人立刻齐齐仰头看天,刷刷脱下了自己身上还带着血污的外袍,一件披在了高羽身上,三件抛给了沐之。
众人回到小花米粉馆,沐之一夜未眠,累得一头扎在榻上就睡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见黄昏日暖,高羽的房间已经空了,只有桌子上留着一包澄黄的栗子糕。
她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下,一股柔腻的甜香充满了整个口鼻。
日子又回到了往常的平静无趣,城里面忽然贴满了皇帝的圣令,说是要寻找这世间最后一个无尘蛊,谁若能提供线索,便可得黄金万两。
因着今年的初雪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早,米粉馆里的食客也越来越多,那一份香辣总能驱赶许多初冬的寒冷。
沐之看着熙熙攘攘的大堂,人声鼎沸,交谈不断,江铃带着几个跑堂的伙计忙的脚不沾地。
可即使耳边十分嘈杂,沐之却觉得没有一个声音能真正进到她的耳朵里。
实在烦闷,她便拎了锅子去找叶霄。
一见她只手里提着个锅子,其他什么菜肉也没拿,叶霄忍不住“啧啧”两声,“你来找我吃火锅,就只带个锅?好歹把你家那芝麻酱拿些来呀!”
她将锅子扔进叶霄怀里,“少来,上次给你拿的一大坛子芝麻酱呢?都泡澡了?赶紧拿出来,还有辣油、醋和盐,菜和肉多多地上,别忘了我的毛肚——还有你前几日拿雨水酿的银杏酒,一块儿拿上来!”
沐之早都是太守府的常客了,侍从们便笑着应声,不一会就将一干物品置办妥当。
沐之和叶霄坐在屋子里煮起火锅,热气从大敞的屋门里散出去,消散在大雪纷飞中。
四下里只有锅子沸腾的“咕嘟”声,沐之看着一片片雪花从空中慢悠悠落下,很快就覆满了庭院。
“唉——”她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霄也学着她的样子叹了一声。
“你干嘛学我?”她问。
叶霄再次故意叹气,悠悠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此心飞雪意,但愿君心觉。”
她斜眼,“你在骂我吗?”
叶霄轻笑,“我在说,连飞雪都知道沐姑娘的一份春心,就是不知道某只大狼狗知不知晓了。”
她大窘,抓起两根菜叶子丢过去,“你胡说什么呢!”
他笑得一脸贼兮兮,“别不承认,不然你为何最近来我这里,都再不提那大狼狗了?”
她扬起下巴,梗直脖子,“对啊,我都不提他了,你凭什么说我喜欢他?”
“从前你总在我面前‘大狼狗这般’‘大狼狗那般’地讲个不停,显然只是好奇,而当你开始不再提关于他的任何事,那才是真正放进心里了。我说的对不对?”叶宵一脸得意笑容。
她脸蹭得红了,却找不出一句话去反驳,只得从锅子里夹出两片牛肉,一筷子塞进叶霄嘴里,烫得叶霄眼泪都出来了。
从那天的栗子糕之后,高羽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一连两个月杳无音信。沐之的心也随之空空落落,整天做什么都没滋没味,只感觉他那张冷冰冰又酷酷的脸成天在她脑海里晃悠,害得她好几次把跑堂的伙计都看成了他。
沐之在现代的时候,只在大学时谈过一个男朋友。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满心期待,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他估计还忙着抓大楚奸细呢吧,一堆皇差要办,哪有时间来找我呢......”她惆怅地说完,拿筷子拨拉几下碗里脆嫩的毛肚,只觉得这毛肚都不好吃了。
她拿起酒壶猛灌几口,“喂,别光说我,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不娶妻?”
他咽下一口青菜,头也不抬,淡淡道:“我不喜欢女子。”
“噗——”她一口酒全部喷在了他脸上,“啥?”
他无奈地拿出锦帕擦脸,“我只是说我不喜欢女子,也没说我喜欢男子啊,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你是无爱型人格?”她惊奇,“你这辈子就没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想了想,“大约有一个吧,只是我自己还没想清楚,也不知道算不算得喜欢。”
她顿时来了兴趣,“那‘大约一个’是男子还是女子?”
“男子。”
她感觉他满脸都画着粉红色的桃心,忍不住激动问道:“那为什么说你还没想清楚,喜欢一个人不是很好分辨吗?”
“怎么分辨?”
“你若喜欢一个人,必然好保护他,爱他,对他好,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和伤害——这太容易分辨了!”
他咬着筷子想了很久,道:“所以我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喜欢他。”
她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到底?”
“我的确心中疼惜他,每日只想着如何对他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可为了保护他,我又不得不伤害他最爱的人,连带着一起伤害他——你说,我到底是不是爱他呢?”
“额......”她绕得满脑子发晕,“那他是否知道你的心意?”
他轻声道:“大约是不知道的。”
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唉,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你这明显是隔着银河系啊!”
见他一脸失落,她安慰道:“其实也无妨,你只要坚信你做的事是对的,最后一定能好好地保护了他,那你便坚持到底,因为这世上所有最甜的果子都是需要代价的。”
他弯着眼睛笑起,“我也觉得。”
一听叶霄原来有了一个心爱的男子,沐之顿时觉得和他喝酒更自在了,加上心中烦闷,不觉喝了许多。
待大雪铺了厚厚一层,她才踉跄着脚步,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回到小花米粉馆。
已是夜半三更,四处静悄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