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病愈之后,南高翎没有再提起过关于鬼冥山的一个字,只每日陪着沐之游山玩水,游历民间,奏折都批阅的少了。
渐渐地,每日都被新奇事物填满的沐之,也逐渐淡忘了关于鬼冥山那灼天烈火的一切。
抵达泰兰城的时候,已是两个月后。
泰兰城是座巨大的水上之城,整座城都建在浅水湾上,处处可见吊脚的高楼和拱桥,几乎看不到地面。人们往来出行皆乘船,就连集市都是以船只相连,聚集成一大片可行走的道路。
因为泰兰城水气丰富的缘故,潮湿的气候最适合培土制埙,让烧制而成的埙于水汽中慢慢浸润,变得如玉冰凉通透,所以泰兰城的埙才冠绝天下。
南高翎与沐之私服至泰兰城,表面上看只有江鸣和枭木护卫,但实际上四周却一直有上百暗卫随行,就连他们居住的高楼四周的水里都有擅水遁的护卫轮值。
沐之迫不及待地跑到陶厂,跟老师傅学起制埙。费了五六天的功夫,才完成了埙的泥胚。
眼见着就快到她心中既定的日子,她便不眠不休地守在炉旁烧埙,南高翎只得陪着她一起。
南高翎摸摸沐之的头,看着她认真烧埙的神色,道:“既然出宫了,就多玩些时日,你何必这么着急制埙呢?”
沐之笑而不语,“不告诉你,反正我必须这两日就烧制完。”
好不容易烧制完埙,沐之又开始背着南高翎学吹埙,任凭南高翎怎么要求,她也不肯告诉他是为何。南高翎只好叫江鸣守在她身边,害得江鸣天天听那嘶哑鬼吼的埙声,听得耳膜都疼。
几日后的夜里,沐之打点好一切,叫江鸣去请南高翎于水中最高的明月楼相会。
新月夜,月光照得浅水湾波光粼粼。明月楼高耸于水中,竹木搭建的楼身清瘦挺拔。
南高翎怀着满腹疑问赴约,一走上楼顶,只见竹木空地上摆满了数不清的碧色琉璃盏,散发出的莹莹灯火围成一大片,宛若浩瀚星辰。
沐之身穿一身纯白锦裙,坐在那琉璃盏簇拥的中央,冲他莞尔一笑,开始吹奏埙。
她才学了短短几日的埙,吹得仍旧坑坑巴巴,可在他听来却十分悦耳。
埙声幽咽地回荡在夜空,少了些许愁怨,多了些缠绵。
月光洒在她的头顶,像一件轻薄的头纱。
一曲吹罢,她清清嗓子,脸颊微红地望向他,开始小声地吟唱她最喜欢的那首歌曲: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地告诉你;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待沐之唱完最后两个字,南高翎的眼眶已经红了。
他觉得这歌的旋律真奇怪,却又那么缠绵动人,那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把小小的鼓槌,一下下敲击在他心上。
她眼神温柔似水地望着南高翎,笑道:
“高羽,结婚一周年快乐。”
他缓步上前,忍着声音哽咽,可出口的那句“沐之,我爱你,永生永世只爱你”却瞬间被淹没在一声巨大悲凉的船鸣声中。
一只商船从远处驶进浅水湾,月光将高扬的商幡照得雪白。
只是商船而已,不会有刺客敢这么大张旗鼓地靠近。南高翎不予理会,正要开口同沐之说话,却见那巨大的商船快速驶近泰兰城,不仅不减速,反而还加快了速度。
商船在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明月楼整个吞没。
南高翎心头一沉,立刻飞身而起向沐之冲去,却立刻听到爆裂声炸空响起,随着一阵风浪打过来,巨船径直撞向城中木楼,狠狠地插进了他与沐之之间。
城中木楼被撞得七零八落,地动山摇般晃动着。
南高翎稳住脚步,眼前只能看见一艘高耸的商船。四周安插在水里的护卫,全都被商船撞得半死不活。
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刺客敢这样大张旗鼓地伪装成商船进攻!
“江鸣!!”南高翎一边大喊,一边跃上巨船。他刚一踏上甲板,便听机括声响起,无数箭矢当空飞来,一只箭扎中他肩头,使他狠狠地从巨船上跌落下去,摔进了一片摇摇欲坠的竹楼中,一根竹子立刻贯穿了他的大腿。
顾不得剧痛钻心,他大声呼喊着沐之的名字,却只能听见她挣扎惊呼的声音。
南高翎咬着牙,硬生生将大腿从竹尖上缓缓拔离,血立刻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巨船上的箭矢仍然狂射不休,南高翎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甲板上竟没有人,四周全部是箭矢机关!明摆着就是为了阻挡他跃船去救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