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大人的出殡日很快到了。京城满街上都是白色,如同冬日下雪一般。
听说皇帝还亲自写了一首词祝祷,以感念总督在世时,为国为民的付出。
周哉衫有段时间没来楚馆,据他所说是在备考明年春闱。
若不是私下让小厮打听她的情况,他都不知道如今她已然成为了楚馆宠儿。
今日秦兰羲休息,二人约在雅间相见。
饭过半,酒过三,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你和王家老爷……”
秦兰羲啃鸡爪的动作一顿,一双杏眼眨巴了两下:“肿么了?”
周哉衫看着她萌懂的样子,更觉嘴中的话难以出口。
他将眼睛放在自己腿上:“我…我听说只要你登台,他都差人给你打赏。”
不止如此,王磊平日应酬极多,可便是人没到,银子也准会来。秦兰羲的身价一再飙高,如今能见她一面的赏金已经已千两为单位。
“你,你同他可有……那般关系?”
周哉衫日日都在想这件事,想的茶饭不思,今日这句话无论如何他都是要问出口的。
秦兰羲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文思思的男人。
她之所以会答应这次邀约,极大程度上是因此人和原主的旧交。
甚至可以说在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他的心动不在少数。
可秦兰羲认为,如果他真的爱她,早便替她赎身,何至于到今日还只是蜻蜓点水的吃饭。
“我同他没有,也没同任何人有。”
周哉衫松了口气,笑道:“你最爱吃楚馆的鸡翅了,多吃……”
“我饱了,先走了。”
章雅茹刚抱着一壶桃花醉推开门,就见秦兰羲怒气冲冲地朝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
章雅茹眼神在秦兰羲离开的方向,和周哉衫之间来回瞧,末了半笑着踏进雅间内。
“我还想着周公子许久没来,特意带了一壶今年南边儿新贡的好酒来呢。”
周哉衫抬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多谢。”
“怎么啦?闹矛盾了?”
章雅茹在他对面坐下,肥嫩的脸上打着红扑扑的腮,夜晚瞧或许刚好,白日里却显得有些夸张。
周哉衫没说话,反倒是他身旁的小厮,将方才发生之事悉数告知。
“周公子啊周公子,这我就要说你一句不是了。”
章雅茹难得沉下脸,“你既然知道她们六人,就该知道她们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人金主不过打赏多了些,勤了些,那也是赏识我们家兰羲才有的。”
“可我听闻,她曾在王家留宿……还过了夜。”周哉衫何尝不知这话不应当问,但他日日为这件事所忧。
身旁的小厮也心疼他,解释道:“市井纷传,兰羲姑娘不光受王家老爷赏识,就连王夫人也甚是喜欢她,有意纳妾。我们公子这才着急上火,过来问了两句。”
章雅茹白了一眼,“这就是外头那起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自己带的姑娘,什么品性我不知道?”
“外头多少人想见她一面都难,她巴巴地跑过来见你,你竟还质问她?”
“喜欢她又不信她,我要是兰羲,给你赶出去都算轻的。”
章雅茹说罢,起身就要朝外走,临了了又想起什么,转身将桌上的桃花醉拿走。
“这酒我还是给兰羲未来的夫君吧,周公子就慢慢喝您的竹叶青。”
章雅茹一踏出雅间,就瞧见门口偷听的秦兰羲。她砸了下嘴,抬手朝她额间一点,“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如果是以前的秦兰羲,偷听绝对是为了情意。
可惜,如今的秦兰羲,偷听是为了看自己有没有出路。
她依然想着离开。
为奴和良民,终究是两个身份。能做的事情也截然不同。
章雅茹见四下无人,苦口婆心道:“周哉衫家中是个四品文官不错,但他又不是正房嫡出,且无功名在身又没个一官半职。”
“你就是有朝一日嫁过去,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三十而立三十而立,他今年三十什么也没立住不说,还对你这个态度,就这你还要傻到什么时候?”
秦兰羲撅了下嘴,没说什么,转身走回楼下。
章雅茹瞧着她落寞的背影摁了摁太阳穴,有时她都怀疑秦兰羲是不是精分。
一边能聪颖灵慧地和她谈条件,给楚馆出谋划策,一边却尽学足小家子气,甚至还偷听墙角。
可归根到底,这世上哪个女人不要受一遭爱情的鞭挞?
章雅茹抬手将手中的瓶塞拔开,仰头将桃花醉喂进了肚子。
······
楼上,秦兰羲回到房间后,认真地排除了嫁人这个选项,却也没找到其他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