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那抬起的脚终于放下,踏入院中的一瞬间,好像有风轻轻吹过。
他顿了顿身子,等待着其中的变化。
但是一切都没有发生...小申鹤还是在那树下站着,朝向他,那眼中依然毫无神采。
苏悯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小声问道:“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不舒服就点头。”
小申鹤看向他,摇了摇头。
苏悯应了一声,下一刻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小申鹤...刚才,她那一系列的动作,太自然了。
完全就不像是往日那个痴傻的模样。
他缓缓出声道:“申鹤?”
牵着他手的女娃抬起头来,仰着脸对着他。
苏悯心中巨震!但是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自己...应该从未叫过这个名字才对。
哪怕是小小班的那些小屁孩,相处时间足有半年,他也从未喊出过这个名字。
平日里一般都是“小家伙”“过来”“那朵雪莲”,申鹤这个名字,知道的人应该就只有自己,还有申鹤的父母才对。
太自然了,就像是他们早早相识,就像是她根本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
“嘶——”苏悯感觉自己的眉心开始猛烈地窜动,那熟悉的痛苦重新袭来,是属于磨损的精神攻击。
是哪里,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痛哼一声,忍不住以手扶额,温凉的手背带给了他一丝清明。
是称呼,还是这间房子,还是小申鹤的异常,还是父母,还是这条时间线的结局已经走到了尽头?
苏悯忍不住坐到了地上,颤颤巍巍的手掏向怀里,急切地手背上的青筋根根乍现。
那本册子,就像在烧,烧成一块烙铁,印在他的胸口!
“啊!!”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痛苦,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那本册子...拿不到...拿不到!
头部和胸前的痛苦几乎要击破苏悯的心理,饶是经历磨损数百年,苏悯也从未体验到如此痛彻心扉的痛苦。
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的下巴滴落,他的视线模糊,眼底的血丝仿佛在渗血,脸色苍白,发紫的嘴唇不断颤抖。
他想说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不间断的痛哼从他的口中发出。
一只手不断敲打自己的脑袋,只是一使劲,万千道神力便打出一个真空,怀里揣着的丝线到处乱飞,像是乌云般出动的蝗虫。
原本打算掏出册子的另一只手放弃了动作,转而将手印在自己的胸前,让那些丝线无法继续逃窜。
只是这样一来,那本册子带来的痛苦便愈发强烈...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是他脑子里剩下的唯一的想法。
明明自己已经扛过了那么多次的磨损,因果带来的痛苦早已习惯,怎么这次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自己不应该很强大的,不是吗?
痛苦慢慢消散的时候,苏悯的眼睛也缓缓闭上。
意识已经迷糊,痛不痛的,已经感觉不到了。
而就在苏悯彻底闭上眼睛的时候,申鹤家的前院,那将苏悯拒之门外的老妪站在街上大喊:“邪祟出笼啦!邪祟出笼啦!大家快跑吧!”
她拄着拐杖,往地上啐了一口,边跑边喊道:“我就知道,她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都有这么一遭!”
升腾的黑雾从后院开始蔓延,而后愈来愈大,升腾破空,遮天蔽日!
黑雾呈柱状不断攀升,像是破土而出的黑色长虫,直朝太阳奔去,让人心悸,让人恐怖!
这是一朵地上的云。
那一团黑色雾气的底部,躺着一袭白衣。
迷迷糊糊的,他身边好像还有另一道小小的白衣身影,白影错落,像是衣袖不断摆动,像是不断起伏,像是在发出救命的呼喊...
有一点火红的光亮在黑雾中显现。
那是一本翻动的小册子,一本在烧的小册子。
无数的丝线从中剥离,每一条,每一条,都刻着某人的名字。
当这些丝线破空而出的时候,心悸的感觉,逐渐在整片大地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