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故思索了一分钟,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是崭新的日记,是母亲崭新的一天。
【今天绝对是我最倒霉的一天。好吧,就算不是最倒霉,那也一定是最燥热的一天。我汗流浃背地写毕业论文,烦躁不已。
下午放课过后,舔着同学买的我的冰激凌时,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别提多得意了。若是非要找个什么比喻来形容此刻的我,应该就是海豚——跃出水面打个鼻响,得瑟地甩一下尾巴,颗颗水珠,晶莹剔透,最后再把自己欢乐地拍进海里。
不过……有一个道理,那就是,乐极生悲。
在这令人咬牙切齿的天气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一幕幕的好戏。
东边的喜新厌旧,西边的反目成仇,南边的生死决斗,北边的一剑封喉。以及中间的,一场婚礼,一场葬礼。
我的家里也搭起了戏台子,灯光舞美准备妥当,只能我这个主角之一归位,敲锣唱戏。】
陈君故翻页——
【我才一推开外婆家的大门,便见到我的表弟虚弱地趴在客厅的中心地板上。衣衫破烂,右肋下有大片淤血,显然是被人殴打造成的。右肩和小腿上有两处又长又深的刀伤,血流不止。
我愣了一秒钟。向客厅望去。
家人清一色正襟危坐在真皮长沙发上。而我的妈妈极不熟练地为表弟消毒止血,绷带药膏散了一地。
我飞快地跑过去,粗略查看了一下表弟的伤口,茫然四顾,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看了我一眼,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哗啦一扔,对我说,你来帮他弄。我再去拿点纱布来。
表弟右肩上的刀伤真是极深,止血纱布根本压不住。
我心里暗骂,谁那么没有生活常识,怎么能往右肩上砍,这里有大血管啊,搞不好表弟一个相貌堂堂的大男孩,就弄出个丢人现眼的病症,大出血。
我用绷带缠着表弟的小腿,冷笑着扫视着那沙发上的三大阎王。我虽然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可是我也看得出来是何人作怪。
小舅和小舅妈,这夫妻二人真是在用生命去摧残他们的儿子。表弟弱小的心灵估计早已被他们给打成筛子了,一扒开,上面血淋淋的全是眼儿。
我拼命地抑制自己。
表弟苍白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紧咬着的嘴唇已溢出血来,身体紧绷着。但他却没哼一声,只是用眼皮向上翻着看我。
他的眼睛很又圆又大,炯炯发亮。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便看人不再抬头,只是用眼皮翻。
小舅霍地站了起来,从我的身前走过。
他的身板有些消瘦单薄,但步履却坚定沉稳,给人一种严肃正直的感觉。
你自己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和她来往了?你他妈的真是丢尽我的脸。小舅骂着,抬腿就是一脚。
我飞扑到表弟的身上,小舅正正当当地踩在了我背上,疼死我了,我直接咳了起来。
妈的!小舅的独门绝技之一,断子绝孙脚。
但是我拜托您别用在您自己的儿子身上,好吧?
小舅也怕他真的踩死我,慌里慌张的,想抱我起来。
我无可奈何地大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这是想杀了他吗?大家都是一家人,能不能互相关心一下?你们不心疼他妈?
或许是我说的话攻击力太强?又或许是小舅妈的防御力太弱?总之,她轰然倒塌了。她的哭相触目惊心,歇斯底里地大叫,冤孽啊,冤孽!
我看着他们崩溃的舅妈,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舅缓缓蹲下,神色黯然,沉声问我,天茹,你是不是觉得小舅这么做是错的?
我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他幽幽叹了口气,你知道这小畜生干出什么荒唐事了吗?他竟然给我早恋!
我一听,简直不以为然。都什么年代了,不就早个恋吗,都改革开放了,大家都是能接受新思想的新新人类,至于像这样要了表弟的命吗?
小舅想了想,又说,你知道他早恋的对象是谁吗?
这话中有玄机!我摇摇头。
赵姝凡!
妈妈高亢的声音忽然在客厅炸开。】
【我的脑中顿时乱成一团。我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咧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出来。
赵姝凡……
赵姝凡是谁?那可是我大伯的女儿,我的堂妹!
而我的妈妈与赵姝凡妈妈,就像两只斗鱼。她俩的关系,用你死我亡、天雷地火来形容,略夸张。用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来形容,又不够劲儿。
而我和赵姝凡大致也是如此模式,我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我,那就干脆别有什么接触,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我的表弟和我的堂妹竟然搞一块儿去了!!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妈妈走了过来,她高临下地盯着表弟,说,不是小姑找你的茬。以后你想喜欢谁,小姑都支持你。可这个赵姝凡绝对不行!
表弟又想发作,问,为什么?我和她又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