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之坚,就算两家倾尽全力来攻,也不可能在几个月内攻下。
可为什么,董安于就是觉得心中不安呢?
他正想着,突然听手下来报,“报~~~董大人,敌军趁夜袭城!而且…”
董安于点下头,“有多少人?”
兵丁忍不住笑出声,“回大人,夜里看不太清,但不会超过一千人。”
董安于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兵丁,“多少?一千?一千你来报我作甚?”
兵丁赶紧告罪一声,随后快速说道:“回大人,属下要报的是,敌军来袭,只打了个幌子就撤了,而且…大军似乎拔营撤了。”
董安于豁然起身,几步迈出,一把抓住兵丁双肩,“你说什么?撤了?此言当真?”
见兵丁忙不迭点头,赌咒发誓,董安于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撤了…呵,终于撤了。”
说着,董安于眉头一紧,“来人啊,着密报司统领来见我。”
过不多久,董安于送走了密报司统领,心情十分不错,“呵,智家不傻的嘛,终归还是来了。倒是没想到,”
“也就是你两家跑得快,不然…”
董安于正说着,突然心中一惊,猛地转身回头,却见一面目方正,不怒自威的男子,穿着一身蟠龙凤纹丝衣,静立背后。
董安于上下打量一番男子,带着些不可思议,试探性地说道:“国君?”
姬午,当然也就是黄凌峰了,他趁着手下兵丁攻城,利用七星刀的短暂隐身能力和【化形术】,轻而易举地由攻城方向另一侧,翻越城墙,混进了城中。
再利用【化形术】变幻形象,四处打听,于是才来到了这。
董安于,士大夫,据说是赵鞅手下的头号谋士,此人擅机变,有谋略,最关键的是,还有野心,黄凌峰可是惦记上了。
“人才”啊,前半段“立足”的关键!
黄凌峰大袖一甩,径直找了个地儿坐下,当然,依旧是跪坐,好整以暇地看着董安于。
董安于也是个胆大的,也不喊人,更没什么愤怒和歇斯底里,反而整了下袍袖,与黄凌峰相对而坐。
黄凌峰很喜欢这种人,不像有的人,遇到点破事就咋咋呼呼,聊不下去,而且…他没有立马喊护卫啥的,不也是一种态度么。
黄凌峰看着对方四十左右的年纪,却斑白的两鬓,轻笑一声,“你似乎并不惊讶?”
董安于端起壶为黄凌峰添了水,再给他自己也满上,这才摇摇头,“惊讶还是有的,只是习惯了不形于色。姬家人嘛,总归…呵。”
说着,董安于抬头抬眼,直视黄凌峰,“国君此来,为何?杀我?亦或想铲除赵氏?”
黄凌峰饮尽杯中水,偏头看向窗外仍旧瓢泼的大雨,“寡人要重掌晋国。”
说罢,黄凌峰转头看向董安于,带着些笑意,“有没有兴趣,效忠于寡人?”
董安于微微一愣,随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没忍住笑出声,不久后终于以袖捂嘴,连连摇头。
“国君恕罪,实在是…呵,呵呵呵,国君你可知道,现在晋国什么形势?”
黄凌峰几乎未加思索,“六卿掌权,智氏尤强,虽尚有些小家族夹缝求生,然中不足为虑。”
董安于笑着点头,又问道:“国君对晋国状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嘛。那国君您呢?手里有什么?”
黄凌峰坦然笑道:“城一座,将两员,兵一千。”
董安于来回打量着他,摇摇头,“国君只身潜入晋阳,胆量让董某佩服,但…恕我直言,国君凭什么觉得,你还能重掌晋国?”
“从文公不愿将大权分与自家人,而将权柄外放开始,晋公室,就已经没有再起的可能了。”
黄凌峰点点头,“不错,所以,我在这。”
说着,他把一方印玺拍在桌上,笑看董安于,“你说,为什么智氏兴兵助赵氏,需要寡人点头?为什么赵鞅对外兴兵,需要寡人点头?”
董安于不屑摇头,“国君,那是需要您点头么?只是走个形式,师出有名…”
黄凌峰笑了笑,“不错,师出有名。所以,为什么要师出有名呢?”
董安于一愣,皱眉说道:“天下仍是天子的天下,而您…仍是天子分封的国君,可…”
黄凌峰打断他的话,“可寡人现在只余寸地,徒有其名,已不足为虑,是么?”
董安于嘴唇蠕动一阵,虽没说话,意思确很明显。
黄凌峰摇摇头,“非不为也,实不屑尔。就好比你为赵鞅苦心经营的这晋阳,寡人要取,也易如反掌。”
董安于仰天大笑,笑得涕泪横流,“国君未免太能开玩笑,取晋阳?中行范氏两家围攻数月,一无所获,如今也已退兵。”
“智氏些韩魏两家正在赶来的路上,就算中行范氏回戈一击,也是徒劳无功。”
“我城内粮草尚够大军百姓三年用度,城坚墙固,取晋阳?国君怕不是…痴人说梦?”
黄凌峰笑而不语,身形渐渐消失,“过些日子,再来找你。”
董安于看着黄凌峰消失的身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取晋阳?呵,靠你姬家这点能耐?”
“晋阳三面环山,地势险要,扼守南北,怎么可能…”
董安于摇摇头,冷笑几声,“胆子是大,可当权者,光有胆量能有何用?”
董安于起身,来到黄凌峰之前所在位置,看着窗外瓢泼大雨,眉头渐紧,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董安于心中一惊,大吼一声,“来人啊,去看看汾河水位!”
正此时,原本还算静谧的晋阳城,仿佛一个熟睡的婴孩,突然被人用针扎了下似的,哀嚎,哭喊,慌乱一瞬间直冲天际。
更让董安于心惊的,是那好似惊雷一盘的隆隆之声,是那地震一般的持续震颤,以及…
“董大人,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