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铅笔和纸吗？”程十娘问道。

“有的，稍等。”陶子益一开始应该是想陪着这位贵客女郎，害怕有什么闪失，毕竟一屋子的瓷器，怕出意外。看到女郎要纸笔，除了诧异，还有期盼。

陶子益的阿耶从江南道陶家出来打拼多年。去年陶家分家后，陶子益带着老陈管家一家子到了长安城。在城郊购买了几个山头，又买了一个小庄子，建了一个陶瓷窑，用最后的钱盘下了这个小店。还好小店后面还有个库房可以临时让人住一下，不然往返于庄子和店面之间一天就过去了。陶子益负责店面，陈管家做掌柜，陈管家的儿子在庄子里领着几个陶瓷师傅干活。

不一会儿，陶子益拿着纸笔出来了 。

程十娘坐在一个胡凳上，将纸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开始画画儿。渐渐的，一种又一种急烧壶画了出来，然后又画了一个陶杯，正面侧面程十娘画了七八张。程十娘记得之前想在拼夕夕买茶壶的时候，陶的好像就有这种急烧壶，适合一个人或两个人喝茶，水烧开还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想了想问道，“小东家，你家瓷器可以做成那种小小的吗？那种小药瓶。”程十娘之前的那个小药瓶给那个昏睡的小姐姐，那个还是自己的师父送给自己的。

“小东家？”程十娘看着那个小东家，拿着自己画的急须壶，念念叨叨的。

“嗯，对不起，小女郎。您这个画的太好了。您要定制几个？”陶子益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陶器，大脑已经在飞快构思，如何拉胚......

“一次要定很多吗？”程十娘不太懂规矩。

“十娘子，是有想要的吗？”崔菀娘走过来。

“阿娘，我不知道要多少套这种茶器。我还想要制作一些药瓶和胭脂盒。”程十娘不知道怎么说了。

“交给阿娘。”崔菀娘拍拍程十娘的手。

“这样把，这套茶器，一个壶配6个杯，一共做20套。陶瓷药瓶和胭脂盒，三公分的样子，一样做100个吧。其他刚刚定下的陶碗、瓷碗都做200个。醉月交定金，签契约。”崔菀娘一下子定了不少东西。

陈掌柜连忙道谢，还扯了一下沉浸在急须壶的设计图纸的陶子益。陶子益连忙对崔菀娘行礼，“这位夫人，这图纸上的壶可否......如果可以这批费用全免了。”陶子益好像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终于下定决心。

“本夫人对着器具不甚了解，这壶......”崔菀娘有些疑惑。世家女对古董字画都略有涉及，崔菀娘不说顶尖的那批，也是都很了解的，准备过一阵让程十娘也接触一下。

“这急烧壶，如果按这种横把手，倒水非常方便，而且不烫手。如果把手放在上方，再把壶做大一点点，这种陶制水壶就会非常方便。这种设计还可以支持瓷制水壶，您……”陶子益看着面前这位强势的贵夫人，不敢将陶瓷制品直接烧出来卖掉。虽然只是变形了一点点，但平民百姓是不敢和贵族作对，特别是他这种小商人，而且理还不在他这边。

另外陶子益也想给自家陶瓷作坊找个靠山。他发现在这长安城里，无权无势之人，很容易被人欺辱。之前如果不是陈管家将那玉佩还给那位，断了这门亲事，恐怕他已经被诬陷成功，魂断长安。不就是在他们眼里算是一门好亲事，他陶子益不稀罕。

刚刚陈管家说这位夫人他曾经见过，是卢国公的夫人，清河崔氏女。卢国公，应该可以护得住自己吧。陶子益眼里闪着名为野心的火焰，他要护住自己在意的人，陈管家和师兄师弟们，不能让阿耶的心血就这样被那位糟蹋。

想到这里，陶子益跪了下来，“请夫人收留。”

风从窗外吹进来，就如把记忆的那一幕吹到了崔菀娘眼前。崔菀娘看着眼前这个跪着求自己的郎君，挺直的脊背，颤抖的双手，坚定的眼神，好像那年父亲过世，跪在家主、族老们面前请求带弟弟们去族地守孝的自己。

程十娘看着这个刚刚还很正常的小东家，又看看跪在他身边的老掌柜，一脑门问号。

“阿娘。”程十娘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阿娘没有什么动静，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说吧，什么事?”崔菀娘知道如果接受了陶家的投靠，连带着麻烦也一并接下。虽然崔菀娘想帮一下这个和自己有些相似的郎君，但是事情还是要弄明白的。

“是，……事情就是这样。”陶子益将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这么说，你继母带着她前夫的孩子嫁给你阿耶，等你阿耶过世后，抢了你的亲事，还把你和你的人赶出了江南道。”崔菀娘总结道。

“是的。”陶子益肯定道。

“你继母是萧家人?”崔菀娘继续问。

“萧娇娘，江南道萧家旁支。”

“在那之前，去年的事情。本来以为事情都过去了，没想到今年开始，原本说好的客户都毁约了。夫人，请收下我们吧，我们师兄弟手艺很不错的。”陶子益恳求道。

“让我想想，愿不愿意……”崔菀娘觉得还是拉几个关系好的入股。

“谢夫人收留，子益现在就开始准备夫人、女郎定制的器具。”陶子益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等陶子益和那个陈掌柜离开，崔菀娘继续坐在那里思考着什么。

程十娘看见一会儿功夫，这家店就属于自家之后，感觉三观都有点不对劲了。也对那个陶郎君的遭遇感到可惜。但是看到自家阿娘还在想事情，就没敢打扰。程十娘觉得既然是自家生意了，刚刚陶郎君又说自己的设计不错。程十娘又开始做一个图纸搬运工，将拼夕夕上好看形状的各式各样的茶具器皿都画出来。

就在程十娘画了好多张图纸之后，崔菀娘终于推敲出方案。一转眼就看到程十娘面前又摆了一堆新的图纸。顿时苦笑不得，让醉月去喊陶子益，让彩云把图纸收好。崔菀娘看着专心致志的画图纸的女郎，不由得感叹，“聪慧善良，又贴心，没有比十娘更乖巧的女郎了。”

陶子益轻轻走进来，接过彩云给的设计图纸，越看越激动，越看越好看，恨不得立马去研制出来。

“拿去吧，好好做。”崔菀娘看着激动的陶子益说。

“其他的我会派人拿给你。有事就去程府找大管家，我已经派人传话了。这阵子先把旧货清掉。下去吧。”崔菀娘补充道。

“十娘子，别画了，可以了。咱们回家休息，明日还要去秦家别院练习骑马。”崔菀娘看着程十娘画完一张，又准备画新的，连忙阻止。

“阿娘，可以走了吗？”程十娘有些茫然的问道。

“图纸够用了吗？”程十娘继续问。

“够了够了，还得陶郎君去看看怎样做出来。那些花纹用在衣服上也不错。”崔菀娘对程十娘称赞道。

“可以帮上忙就好。”程十娘也开心起来，崔菀娘对自己那么好，程十娘也想为崔菀娘做些什么。

随即崔菀娘带着程十娘等人一同坐马车回到了程府。

不提这事的后续安排，但陶陶居渐渐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陶陶居里的瓷器还远销西域，好评如潮。陶子益也成为程家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