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娃答应一声,抿嘴一笑。汪老板屋头(家里)那点破事,底下的人差不多都晓得,只是当到他面那个也不敢说罢了。胡三娃给汪老板当跟班儿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晓得汪老板这个时候安排晚上吃饭的事是啥子意思,出来后开着车,往南门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汪远琪的心思早就飞到南门外的怡情园去了。一想到怡情园琼花小姐娇滴滴、羞答答、欲迎还拒、欲说还休的样子,就心痒难抑,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琼花小姐随便做的两个小菜;如果不是屋头母老虎看得紧,他恨不得天天泡到那里。一桌吃饭的几个,都是他的好朋友,晓得他的事情,看到他懒心无肠的样子,北门工商所所长老乔笑道:“我说老汪啊,你屋头那个那么歪(凶,厉害),你啷个不休了她?”
汪远琪苦笑两声,道:“你默到(以为)我不想啊,但是哪里敢!”
汪远琪这是说的实话,他有现在的场面,全靠老丈人支持,离了他老丈人,他汪远琪啥子都不是。廖局长笑道:“玉琚兄,我看你在这里也是懒心无肠的,这样子,你先去吧,省得在这里牵肠挂肚的。”
汪远琪早就在等这句话了,连忙说道:“这啷个要得,客人还没有吃完饭,请客的先跑了,像啥子话?”
另外两个客人笑道:“不关事,不关事,你走就是了。”
汪远琪站起来,朝几个人拱拱手,道:“那我就不好意思,先告辞了,帐你几位就不要管,我跟下头掌柜的说好了,你们想吃啥子、喝啥子,尽管喊,明天我来结账。”
说完,告了罪出来,坐上车先到了南门,喊胡三娃找地方停了车,招了台滑竿——出了南门要走一段小路才到怡情园,不通汽车,汪远琪只好坐滑竿——闪悠悠的到了怡情园。这时候,怡情园门口已经挂起两个硕大的红灯笼,把大门里外照的通亮。
汪远琪下了滑竿,胡三娃跟另外一个跟班儿自觉地在门口等到,两个滑竿儿(抬滑竿的轿夫)则把滑竿打横放了,喊胡三娃两个也坐下来。四个人并排坐在滑竿上抽烟、摆龙门阵;对两个滑竿来说,这种活路是他们最喜欢接的,钱不少挣,还轻松。
汪远琪则整了整衣衫,顺到那条小路,向草房那边走过去,将将走到草房门口,一个穿着干净、有几分姿色、三十多岁的妇人迎出来,看到汪远琪,笑道:“汪老板,啷个才来呢,我们小姐都等急了。”
汪远琪迈着方步,慢吞吞的走过去,笑道:“是你们小姐等急了,还是你等急了?”
妇人也不恼火,依旧笑道:“汪老板打胡乱说,像我这样的干豇豆,你哪里看得起哦。”
汪远琪走过去,在妇人并不丰满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声说道:“话不能这样说,干豇豆炒肉,别有一份滋味,哪天我就尝尝你这干豇豆的味道。”
妇人脸上一热,拍开汪远琪的手,啐了一口,道:“饿痨鬼,也不怕小姐晓得。”
汪远琪哈哈一笑,走进草房,看到怡情园主人琼花小姐一个手托着腮帮子,坐到桌子跟前,桌子上摆着三盘菜,一壶酒,就走过去,双手放在琼花小姐肩膀上,顺着两个肩膀往下滑;琼花小姐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转过脑壳,似笑非笑的看到他,说道:“又跟桂华姐说啥子疯话了,要不今晚上让她陪你,反正你也喜欢吃干豇豆。”
汪远琪在她细嫩的脸上香了一个,笑道:“我看要得,我还没耍过双飞凤的把戏呢,就不晓得我这把老骨头遭不遭得住。”
琼花轻轻啐了他一口,推开他,说:“你想得美,过去,老老实实坐到起,先吃饭,菜都快凉了。”
汪远琪听话的坐下来,一伸手把琼花拉过来,抱着坐到自己大腿上。琼花扭捏两下,也就依了,从桌子上拿起酒壶酒杯,倒了一杯酒,喂了汪远琪半杯,自己喝了半杯。两人卿卿我我,一口菜,一口酒吃起来。两杯酒下去,琼花脸现红晕,眼波流转,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更是娇艳妩媚;汪远琪不由情动,抱起琼花就走。琼花自然晓得汪远琪想做啥子,轻轻扭了两下,半推半就的揽住他颈子,伸出指头,点点他的额头,道:“讨厌鬼,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的。”
汪远琪哈哈一笑,抱起琼花进了里屋。半个钟头后,两个人出来,琼花脸上红潮未消,星眸如漆,头发、衣裳也有些乱,神情慵懒的蓬到(靠在)门框上,幽幽的说道:“你每回都是来去匆匆,哪天在这里过夜,让我好生服侍你一番。”
汪远琪忍不住,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我也想啊,但是莫得办法,母老虎管得紧啊。”
一想到屋头那个黄脸婆,汪远琪长长的叹了口气。琼花小姐抿嘴一笑,道:“我是说起耍的,你走吧,我不留你了,到时候回去跪搓板,我可担待不起。”
汪远琪恋恋不舍的出来,跟桂华开了两句不三不四的玩笑,顺到石子路,向院子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多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枪响,还没有弄醒豁啷个回事,就一个跟斗摔到地上,啥子都不晓得了。正是:才离温柔乡,又奔黄泉路。
那边桂华远远看到,汪远琪脑壳上爆出一团红雾,翻身倒了,吓得惊叫唤起来;两个跟班儿听到枪声和惊叫,晓得糟了,抽出枪跑过来,扶起汪远琪一看,看到他太阳穴上挨了一枪,正汩汩的往外冒血,神仙都救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