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的生机已经在急速下降,钟漾手里捏紧苍生牌,气息奄奄地抬起眸,艰难地抬手擦拭着她的泪珠。
“师姐,我并没有死,只是这副身体撑不住了,苍生牌或许可以救我,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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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清寂的竹林,又是萧条光景。
纷纷扬扬的花瓣坠下,青衣已被泥泞染尽,发丝凌乱,原本白皙的手指也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面前是一块崭新的坟墓,微鼓的土包泥土还有些湿漉,不见挖土用的铲子,原是用手刨出的坑。
手中的刺痛他还没有察觉,就这样呆呆傻傻坐了三天。
一旁的灰驴很是看不顺眼,用驴头拱了拱他。
少年依旧置若罔闻,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原来悲伤到了极致,已经发不出声音,喉咙处似乎也被堵住了,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偶然清风拂过,带来些许凉爽,才让少年有了点知觉。
他倏地想起了,正想从衣兜拿出那块山水牌,又发现自己的手太脏了,已经被泥土和血迹沾染。
抬手在一旁瘫坐的毛驴身上擦了擦,惹的一阵不满的驴嚎声,祁念之唇角勾出一丝僵硬的弧度。
山水牌摸起来是温润的触感,盈盈光泽,气息很温暖,少年终于垂下了一滴泪,轻柔附上了一吻。
这个吻虔诚而又明炙。
至少还有希望,他的明月仙君一直都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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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临元初年,神秘莫测的国师已经失踪数月,朝堂为之大乱,太子温承入朝当政。
明君当政,前宰相一案被平反,忠贞之臣沉冤得雪,夏国仿佛正渐渐朝着以往的繁荣迈入。
又一年科举复兴,新科状元祁淮景以一文《山河赋》,获得新皇青睐,从此官职步步高升。
时值蛮人再犯,陆老将军年岁已高,终是战死沙场,边关苦守气势空前低迷。
然这时古番国却忽而选择休战,愿意以和亲的形式,维持两国的友好往来。
金碧辉煌的宫殿,女子身着繁琐金色宫装,额间一点红色花钿,显得她更加明艳动人。
就这样站着,宛若人间富贵花,气质高贵清雅。
温承盯着她许久,慢慢阖上了眼:“夏国的江山,还不需要你一个女儿家来守。”
最近事务繁忙,这位新皇年仅十二岁,正是少年天真烂漫的年纪,却肩负着各种重担,眉宇间已经带上些许病气。
他长得有些瘦弱,肤色苍白,脸蛋清秀弱气,看上去倒像个女儿郎。
正是这样稚气未存的少年,却早早就坐上了世间最尊贵的位置。
生平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仰望着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也是最后一次了,温迎莞尔一笑,带着女儿家的调皮:“阿弟,我必须得去。”
临元初年冬,寒冬腊月之际,未有十里红妆,公主殿下只是身着简单红衣,带着几十个婢女和士兵。
从白雪覆盖下恢宏的皇城,就这样冒着风雪出了城。
此一别,再不相见,望君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