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往昔的痛苦和美好都会随时间的流逝和他刻意的忘怀中彻底忘记,但如今,那个杀害他的人又来到了他面前,跪着,哭着,求他原谅。
怀昱没有推开紧抱着自己的人,哪怕他的银发、白衣都沾上了尘土。
他只是问:“你此生圆满,也不再受国师之职的桎梏,你可以不用再跳祭祀舞,你可以娶妻生子留下自己的血脉,而孤于你而言已是前世亡人,何必折己身根骨,俯地而泣,求一个亡人的原谅?”
谢逐尘听着已经泪水涟涟,沾湿了怀昱肩上的布料。
“师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嗯。”
“我的确与二皇子合作,我同他说会以鸩酒毒杀你,扶持他上位,但我本意只想让师兄喝下…假死药,然后我们一起出宫,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只是没想到他买通我身边仆从,将药给换成了真的鸩酒……”
“孤真是不知叫说你天真还是蠢笨。”怀昱叹息,一阵头疼,“你我二人向来情深和睦,怀旻何其聪慧,怎会信你的话,自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说完怀昱又忍不住叹息,简直是被逐尘给蠢到了,蠢得头疼,怎么能这么蠢。
“真是孤将你宠坏了,竟能让你这般糊涂。”
谢逐尘声音弱弱,“是我太心急了,我也很后悔……”
怀昱的声音骤然一冷,“后悔?你的悔恨就能抵了诸君命陨、亡国之痛吗!一国太子焉能死于至亲之手,燕朝皇室焉能被蛮族践踏!你身为一国国师,在外戚干政蛮族环伺时去了何处?在国遭难时又去了何处?”
谢逐尘被一把推开,一下就被搡到地上。
“师兄死后我就辞去国师一职了,我只想待在师兄身边,不想做天下人的国师。”
怀昱双目赤红,“你不想做国师,那便不再是孤的师弟!既不为黎明天下,那为何要受国师栽培之苦,为何要受封担当这不愿担当之责!”
“因为我想留在师兄身边!我不想别人做师兄的国师!”谢逐尘几乎是声嘶力竭般说出这句话。
怀昱被气笑了,“你既想留,为何想要孤将这储君之位拱手让人!”
谢逐尘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因刚刚怀昱的推搡而被粗粝的地面给磨破了,鲜血伴随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痛,但他忍着没有哭。
他一步步走向怀昱。
“因为,我不想你为国耗尽气运英年而逝!”
“你说什么?”
谢逐尘拂去眼睫上沾着的泪,将那从未说出口的话告诉面前这个男人。
“师父死前曾告诉我,说燕国国运将尽,二十年间必有大难,破解之法唯有以太子怀昱周身气运填补国运,才能化解此难,可失去气运的你只会疾病缠身而死。”
谢逐尘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但不到二十年,不到大难,我算过的,如若你再坐在那个位置上,而立之年,就会殒命……三十岁,我的师兄怎么能只活到三十岁呢……”
怀昱的声音冷漠的可怕。
“所以你就擅作主张想救孤?没想到弄巧成拙?”
谢逐尘思绪全乱了,他突然想,这会不会是宿命,师兄早逝的宿命。
他强行篡改命运只会让师兄死期提前。
“我……我只是想要师兄岁岁平安,长命百岁……其它人的命与师兄有何干,师兄为什么要为他们而死……”
“你怎知孤不愿?”
谢逐尘听此突然与怀昱对上眼。
怀昱居高临下,眼中悲凉。
“受万民之俸,行君主之事,储君者,本该为国为民。”
“师父曾教导孤,君子慎独,君主仁爱。”
“逐尘啊,能为社稷而死,是你我二人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