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圆剔透,莲子白嫩,散发淡淡清甜,皇后却像吞了百十根莲心一样苦涩。
她道:“陛下如若不想说臣妾——”
皇上打断她的话:“皇后问吧,朕必定如实回答,绝无欺瞒。”他伸手接过皇后递来的粥,等她开口。
皇后眸子直直的盯着他,问:“这两个月,陛下可是真的昏迷,还是...装睡。”
皇上轻笑道:“皇后也太看得起朕了,装睡这么多天还能不被人发现朕可做不到。朕确实昏迷了,却不是被子骞气倒的,而是用了一点迷药。罢了,此事今后再与你细说,今日就不讲了。”
其实那天东子骞进宫就是来给他送药的,吵架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合理离开的理由。
等坐在皇位上的人昏迷,能坐上皇位的人走了,那些沉在深处的阴谋诡计才好浮上水面不是吗?
皇后呼吸微微一滞,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明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火炙烤,街道上皇宫里应该是温热的,她却觉得源源不断地寒意朝身上积聚,凉气浸透心肺。
良久,她缓缓开口,“陛下跟摄政王殿下真是好计谋,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不知道在陛下的计划中把臣妾置身何处,又把宫中众人的性命归于何处呢?”
她的语气和她的外貌一般温婉,轻柔,听在皇上耳里却宛如针扎,激得他心头一跳,微微皱眉道:
“司音,朕固然没有考虑周全,辜负了你一番辛苦,但成大事就没有不死人的。你的辛苦朕会补偿你,至于那些死了的宫人朕必定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让其一生无忧。”
皇上抱住她,安抚道:“莫要生气了,朕想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嗯?”
皇后抬眸看着他,见他眼里的真诚,突然噗叽一声笑出来,眼角泪光泛滥。
她用袖子在眼角擦了擦,声音中笑意难掩,听在耳朵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臣妾还想问问陛下,那时握住臣妾的手说愿意与臣妾一同赴死,莫不是真的做好了同死的准备?”
她抿了抿唇,自嘲一笑:“呵呵,您就这么信任东子骞,甚至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中,倘若他回不来呢?倘若他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领,你与臣妾可真是要做一对共丧黄泉的夫妻?”
“你对他的信任真是远远大过于臣妾这个日日陪伴在您身边的妻子啊!”这活不仅戳了皇帝的心,皇后自己的喉咙也如同针扎一般,连吞咽口水都困难。
其实刚刚坐上皇位之时皇后心中抱了一点小小的期待——万一皇上看上的不只是她家的权势,万一...他对她是有爱的呢?
可惜这样美好的期翼在大婚第一天便迎来了破灭。
她在府里苦苦等待,作为新郎的东子渊却在外头与东子骞喝酒到天明,两人从早到晚几乎形影不离,完全把她这个新娘子抛在身后。
那时她是很气愤的,心想:“就算你不喜欢我在外人面前也要做做样子吧。”可人家偏偏没有,在府里对她什么样在外头也一样。
当时仍是一个青涩少女,没有磨砺成皇后的她,也是受尽了委屈。
后来...她就看开了。
反正这辈子就是这个人了,不如对他好些,自己也好过不是。
于是皇后开心也好难过也好,在东子渊面前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逾矩。
慢慢的东子渊接受了她体贴入微的照顾,对她越来越好,在他继位的前夕她顺利怀上一个孩子。
那时正是东子渊跟其他皇子争皇位斗得最凶的时候,各类刺杀暗器,阴谋诡计防不胜防。
一次夜宴上,两人不慎喝下了毒酒。
皇后因此丢了孩子,皇上几乎丢了性命,是东子骞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将皇上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见他如此忠心耿耿,她后来再也没有提过什么意见。
直到如今,她发现无论怎么努力,她和皇上身边总是隔着一层膜,平日里看得不太真切,每当她想要靠近他的时候,那层膜像大山一样将她们隔开。
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大抵就是如此。
东子骞似乎是两人之间最大的一个矛盾,现在对她来说几乎已经到了一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地步。
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皇上眸子里散发出寒意,警告道:“皇后,朕是皇帝——”
“臣妾知道您是皇帝,可您把臣妾当皇后了吗?你把臣妾当你的妻子了吗?”一番话说得七分悲凉三分哀恸,他听了心头微颤。
平复语气后,握着她的肩道:“子骞...他终究是不一样的,你...不要同他计较。”
皇后闻言愈发激动,大声喝道:“臣妾可以不同他计较,那就要问一问殿下您究竟把他当什么?是过命的兄弟,还是救命的恩人,更甚于将他当继位的义子,或者说...把臣妾这个皇后之位也给他!”
她的神态癫狂,如今看不到半分往日的风度,宛若一个疯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