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国西部边界上鼓角争鸣,枪戟如林时,三百里外的建邺城里,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战争气氛。
暮色将至,城外灯红酒绿香薰玉软的香湖畔,一艘艘花枝招展的画舫迎来送往着衣衫华丽的男男女女。
峨冠博带的士人是不会放过好个清凉秋的,草冠素袍的百姓们也要及时行乐趁兴欢宴。
高大的城墙里,内府十六卫大军开拔后,京城里寂静了许多。
离朱雀门不远的中书令崔偃治府门处,几盏摇曳的灯笼拌着纷乱的脚步,踏碎了随风而来的浅唱琴韵。
府门外一队玄衣玄甲的骑士已然静候多时。
紫衣的官员和两名宫中的宦官在马背上坐稳了。
带队的军官一声呼喝,踢踢哒哒的马蹄声在石板上响彻起来。
离开城门时每名士兵都点亮了一支火把,雾霭中摇曳的火光渐渐隐去。
京城建邺西南一百六十里外的含玉山前的稻田里,金灿灿的稻米已收割完毕。
一汪一汪空荡荡的水田远望过去,仿佛一双双斑驳的泪眼使人惆怅。
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山脚的树丛里飘起,很快就汇聚成了一团一团的云雾。
顺着山脊蔓延开来,遮住了进山的那条蜿蜒的石板路。
秋收完后,这条石板路上就很少看到乡民虔诚的身影了。
年景不好时,对佛祖才有所求,天下太平五谷丰登,佛祖这里就清静的很。
冰凉的水汽透过衣衫,李德缘不禁打了个寒颤。
“夜里会落霜的。”
他说完转过身,离开了承露台。
今天京城还是没有人送来呈报。
五天前那张薄薄的绢纸上朱笔只写了两行字,“圣上亲率十六卫御敌,显太子监国。”
从承露台到玉林寺后李德缘的独院,要经过一片竹林。
暮色还未魇透,天空还是青白色的,竹林里却是晦暗如斗室无灯。
十九郎小心的在李德缘身前几步远的地方趟路。
用手中的竹杖拨打着小路两边的草丛,好惊走蛰伏的毒蛇。
“阿九,今年冷得早啊,不知京城夜里会不会落霜呢。”
“殿下,你留神脚下,石板有些滑。”十九郎的额头微微有了些汗珠。
“我们这里会落霜的,京城却不会。”
李德缘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去抚摸一株从坡上斜伸下来的竹枝。
一条碧绿细长的小蛇儿紧贴在山风里微微晃动的竹枝上。
尖尖的口吻一动不动的隐在一簇竹叶中。
李德缘望着乳白色的雾气在林中随风轻曳。
这里的风比承露台上的柔和许多,一丝丝清凉的水汽使他安逸的很。
他很享受手指尖触碰到潮湿的竹叶时的感觉,却没有看到唤作竹叶青的小蛇。
李德缘仰起头凝望着竹林顶上慢慢飘散着的又聚拢成云盖一般的雾气。
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清凉的竹叶,那条小蛇儿慢慢地抬起了三角形的头,蛇信子一吞一吐的。
李十九郎生在玉林山,九岁那年就成了陪伴李德缘的侍读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