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破空气的箭头在瞳孔里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三棱的破甲箭头在阳光下划出优美的轨迹。
强劲的动能让箭头钻进士兵的眼窝时,都没带起多少血珠。
整个箭头没入进去,暗红色生漆包裹的箭杆也直愣愣地没入一寸多。
白色的羽翎在士兵跌倒时微微地颤动着,像一只在枝头跳跃的鸟儿。
楚军先登营的士兵们猬集在寨墙下,举着大盾蜷缩着身体。
叮叮当当地箭矢击打在盾面上,不时响起中箭者的惨叫。
一千多人被箭矢分成了若干个“乌龟”,躲在盾下的牙门将此时却后悔的不行。
昨天夜里,他带着营司马赶到前军大营时。
才知道他们所属的左中坚军和同属前军的右中坚军被抽调了出来。
原本他们的任务是在水军的协助下,冲破虞军在夏口的拦截,在江北登岸。
攻击虞国的豫州和江州,切断集结在夏口以南的虞军的退路。
牙门将在本军的军事会议上因为职位低,没发过言。
但听军主帅夏侯武说这个计划是有很大缺陷的。
首先夏楚的水军虽然实力不弱,还据守虞国上游,但和作战能力更强的虞国水军比,还差了些。
要想一举击溃在夏口集结的虞国水军,几乎没有可能。
此次,水军若无法击败虞国水军,就无法支援六万北路军在江北的军事行动。
六万人深入虞国境内二百多里,粮草补给都要靠水军来运送。
一旦水军出意外,他们这六万多人就有可能夹在虞国江淮军和江南驻军之间。
溃败都是小事,能逃回来几个人都不好说。
再其次,老主公活着时,和虞国基本就是暗盟。
都知道楚虞两国要是死斗,北方胡人一定会饮马长江的。
所以几十年来双方即使有小摩擦也不会扩大。
但这位新皇帝即位后,杀了那么多的宗室和大臣。
又逼反了雍州王的部下,还不罢休,集结全国之力和虞国打灭国之战。
这是要把楚国弄废的节奏!。
主帅这也就是在座的都是绝对的铁杆才吐吐槽。
牙门将当年也是主帅的亲卫,在胡人的弯刀下救过两次主帅,被主帅收为义子。
十年下来升到五品的牙门将,这对于一个穷小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境遇了。
他收回思绪环视了一下大帐里的众人,各营的主将、副将、校尉、中郎将基本都是夏侯家的一系的。
军司马、中侯、护军等也都是跟随主帅起家时的部曲里提拔上来的。
主帅一万多的主力战兵都掌握在这几十个人手里。
剩下配属的辅兵和厢兵其实也是主帅的私兵。
夏楚国其余各军都差不多的情况。
前朝崩溃后,原先朝廷直接掌控的府兵就成了各军帅的私兵。
军帅背后是大世族与豪门,出钱出粮帮着军帅维持军队。
不仅仅是夏楚国,这天下除了西北的几个羌、狄建立的割据势力,基本都是这种军帅与士族联合的私兵、募兵制。
所以在这场大清洗中保住位置的夏侯家,仗着自己手里的这三万多人和义阳、竟陵两郡的士族支持。
对这次的举国之战并不感冒,夏侯家不傻,真正的敌人在北面不在东面。
别说与虞国接壤的两郡这些年来从东面贩过来多少鱼盐漆器青瓷,又卖过去多少皮毛茶叶蜀锦。
就连夏侯家自己也有庞大的商队,在虞国经营着十余家商铺。
你让夏侯家出大力攻打虞国,怕是虞国马上就封了店铺扣押了商队。
主帅的一通牢骚,大家伙都听明白了。
那就是摆摆样子就好,保存实力静观其变。
所以在随后的江北之战时,抱着同样目地的右中坚军也是装装样子。
同虞军才一接触,双方放了一拨箭,楚军就后撤了三十里。
而那位新楚帝派来统领左右中坚军的竟陵王,快六十的老头子了。
本来就是个不被待见的宗室旁支,这次派了三千甲士支持新帝。
新帝登基后论功行赏才给个竟陵王的空头衔。
让他带着三千自己的兵来节制江北诸军。
两军后撤时,这土鳖王爷竟然带着自己招募的未经训练的三千人,去冲虞军的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