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走后,李德缘吃了几口干粮,匆匆写了两封信,封好信函,盖上火漆,唤来轮值的绣衣直指,命他连夜送往京城。
一封是给衍武帝的奏书,把“借粮”、杀孙恩等人、疫病和组建医院的事大致说了下,对于皇帝老爹,李德缘秉承着对方可以不问但自己必须先说的原则。
自古帝王心术都是如此,我可以放任你,但你不能背着我做事。即使再亲近的人,隐瞒就是背叛!
所以李德缘自打重生过来,不论做了什么,先别管皇帝老爹知道暴怒不暴怒,先送个信过去,这叫表明态度,可惜世人,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和父母、师长、领导相处,总是处心积虑的想隐瞒,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等到出了问题,还得让长辈和领导给擦屁股时还不愿意老老实实的说明,最后弄的天怒人怨。
其实早点说了没啥坏处,就算犯了错误,也先占个主动不是吗?
从离开含玉山写的第一份奏表开始,其实衍武帝每次得知这个臭小子做了出格的事,都比奏表早,看着奏表里一点没有隐瞒,包括拉拢郡司马私自扣留钱粮军马等。
衍武帝也就不生气了,反倒生出一股念头,看看这个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能干成什么样?
就在李德缘发出密报的同时,建邺城皇宫内,衍武帝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看着龙书案旁边伺弄炭火的董亮。
“别忙活了,朕问你个事。”
董亮听到衍武帝唤他,忙放下手里的火铲,起身垂首肃立。
“不用这么拘谨,就咱俩人,你不用给朕绷着。”衍武帝说完向后半靠在软垫上。
崔亮抬起头,身子还是弓着,心里想陛下该不会是问那小子的事吧?
“三十一份奏章都是弹劾那个臭小子的,你说朕该怎么办?”衍武帝微微闭上双眼。
果然是这个事!自打大皇子离开建邺去京口流民大营,御史台、中书省等陆续就有奏章递上来。
董亮虽然没看过全部的奏折,三分之二是看了的,都是弹劾屯卫将军李德缘的。
有弹劾李德缘不听朝廷调度,私自寻战的。
有弹劾屯卫将军私自调动郡兵和官员的。
有弹劾大皇子私下成军有谋逆不轨之罪的。
有弹劾李德缘夺粮之罪的。
有弹劾李德缘招募流民,滋扰地方的。
有弹劾李德缘屠戮良民草菅人命的。
总之李德缘自从下山做过的一切事都被弹劾了,包括在斗宝宴会揍人一事也被弹劾成抢夺别人良婢。
这些奏折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遣词造句甚是严谨,都是官场老油条的手笔。
所有的弹劾依据综合起来就三点。
一是逾制。
二是行为不端。
三是有谋逆嫌疑。
董亮脑子里快速转了一圈,他知道衍武帝想听的可不是敷衍的废话,也不是和稀泥的搪塞话。
“启禀陛下,以奴婢观察,大皇子对陛下是纯孝,所作所为的确是出人意料,但并无谋逆之心。”
说完这番话,董亮努力不让自己腿肚子哆嗦。
“嗯,你怎么看出是纯孝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没有谋逆之心?”
衍武帝依旧闭着眼。
董亮噗通一声跪下了,叩首答道。
“陛下明鉴!夏口大营陛下龙体欠安时,大皇子初次觐见陛下时真情流露,又衣不解带服侍陛下左右,这是纯孝一。”
咽了口唾沫,董亮接着说。
“自大皇子下山以来,每事必奏,虽行事在前,明报在后,绝无掩隐之心,此为纯孝二。”
“奴婢虽愚钝,观大皇子所行之事,皆为陛下解忧,又无邀功结党之意,此为纯孝之三。”
衍武帝睁开了双眼,盯着烛台上跳动的火苗良久,才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