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过早饭,吴萍和她丈夫张五根就匆匆下了楼。两人要去建材市场进点货。
夜里下了雨,东边天空上仍堆着厚厚的云,被晨曦烘染着,像镶着金边的绸缎一样璀璨斑烂。楼前的花坛里,泥土湿湿的,月季和西府海棠的叶子上,仍然有亮晶晶的水珠在滚动。一只红蜻蜓,还有两只灰蜻蜓,慢悠悠地在头上飞,好似要陪着路过的人一起来晒晒快乐的心情。几只麻雀,落在一个小水洼边正伸着小脑袋喝水。吴萍和张五根走近的时候,麻雀突然飞起,喳喳叫了两声,便掠进路边一棵女贞树的密叶里藏起来,叶底仍继续传出叽叽喳喳的叫声,不知是真受了惊,还是存心和人逗乐。
两人进了丰田小货车。张五根握着方向盘,踩了踩油门,小货车便轻快地启动了。吴萍坐在副驾座上,微闭双目,一动也不动,猜不出她是在回想什么还是在盘算什么。张五根不敢扰她,默默地只管驱车前行。
拐过一个路口,吴萍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接听。不知咋的,张五根立刻紧张起来,把车就地停下了。
吴萍满脸兴奋:
“啊,是你呀……我们……我是说我和老张,正往建材市场走呢。想买点货。对……对,是开着车。怎么,别去了?改去哪?……嗯嗯,和你一样……想……那,让他……也去吗?”
吴萍把手机捂在胸前,迅速瞟了张五根一眼。张五根慌忙把头侧向一边,装作正专心看别的东西,没留心她在和谁说话,说了什么话。
吴萍见他这样,只轻蔑一笑。“哼,装什么呀!”她心里道,又把嘴对着手机,故意大声喊: “是,可不是嘛!他就是站在旁边,又能怎样?还不是只有看戏的份儿!”
又互聊了两句,吴萍合上手机。“走!去翠屏宾馆。”她说。
张五根苦着脸坐在那儿,一副闷怏怏不想动弹的样子。
吴萍知道张五根为啥苦着脸。她不安慰他,倒是赤裸裸地朝他叱斥起来:
“我就知道,你刚才是装作不听,其实耳朵一直竖得老高。我问你,你犯得着这样吗?咱俩原先是怎么说的?再问问你,我和他那点事儿,这是第一遭吗?你哪一回都不闹,怎么这回偏摆出副驴脸给我看?”
张五根呆呆听着,一句也不驳。末了,抽了抽鼻子,低声咕噜:
“我没想那么多……唉,只是,只是有几句……你说得太……太刺耳……”
吴萍眯了眯眼,噗嗤一笑:
“好了 好了,别自找不开心啦。聪明人只惦记着赚钱,傻子才自找气生__这可是你最信奉,最常挂在嘴上的道理!”
张五根没再吭声,默默地把车发动起来。吴萍心里骂:
“窝囊废!有本事,你就别拿人家的钱,更别一拿了钱就乐得屁颠屁颠地走了型。说你只配站一旁看戏听动静,难道委屈你了?呸!”
写到这里,不得不追述几句吴萍和张五根的关系。这是一对极另类的夫妻__说是夫妻,其实,两人倒从来没曾恩爱过,反而从结婚那天开始感情就衰到了极点,衰到了不可救药的程度。新婚之夜,两人挨身躺下,张五根的手,游来游去,没闲下来。可一游近伊甸园,就缩回手去。吴萍心里困惑,难道他是根湿柴,光知冒烟不能够燃火?直到拂晓时分,张五根才做了实质性的事儿,证明他根本不是根湿柴。然而,事一过,他更作起怪来,本来还兴奋得哆嗦了又哆嗦,却突然嗷一声,捂着嘴呜呜哭起来,把喜乐事嚎成了丧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