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地说,我对这遭遇早就有了思想准备。怎么说好呢?新闻出版这个行当,对从业者来说,我认为就该全身心忠实于事业,而淡化`官\u0027的意识。当官怎样?不当官又怎样?升降浮沉,又何须在意?重要的,是时常提醒自己,一定要有纯粹的职业良心和相应的使命感,遇到打击和压抑的时候也敢担当,不违良知。”
庄梦晓的这时刻的表态,令梁浩深受感动。他知道,这是来自庄梦晓内心的声音。“一个多优秀的人呀!”这一回他进一步了解了庄梦晓的精神世界。他想帮助他。很搞笑的是,目前最现实的帮助,却是劝他违心地写一份捡查来躲开一劫。
庄梦晓不想叫梁浩为自己的事吃累,更不想叫他为难。于是,诚恳说道:
“梁主任,我明白您的好意。可我不想改变初衷。希望您直接转告姚娟,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__王鹏作为作者,写什么文章,怎样去写文章,他拥有法律赋予的表述权,是受保护的。作为记者,他有揭发社会丑恶的义务和使命,只要内容真实,有益于国家和人民,是不容压制的。我在签发他的那篇报导时,清楚什么人读了会头痛。那就叫他头痛去吧。难道他有不接受监督的特权?如果为了让该头痛的人避免头痛,而封杀那篇报道,不准发表,我认为这属于滥权。我早就斟酌过了利害关系。既然敢签发那篇报道,我就敢负起责任。不要说行政处分,就是受更重的其它处置,我也宁肯承受。”
梁浩听了庄梦晓的陈述,才对姚娟和庄梦晓在签不签发那篇报道上发生冲突的背景,有了更多了解。由此增出了诸多感慨。
这次谈话,他俩都没谈庄梦晓那篇《乞丐》短文,和由那篇短文引出的开会迷的话题。因为,是与非就摆在那儿,想用权力压制,是徒劳的。况且有列宁给“撑腰”,姚娟不能不有所忌惮。
交谈结束,梁浩一直把庄梦晓送出办公室门口,握了握手,意味深长地说:
“除了是同事,我希望以后你把我看作朋友!”
过不多会儿,姚娟把梁浩叫去汇报谈话结果,劈头就吩咐:
“你按最简单的方式汇报,只说说他想写捡查,还是不想写。”
梁浩汇报了,但不是用“最简单的方式”,而是用他仔细斟酌过的话语,整整说了一刻钟。最后,他不在乎姚娟正皱着眉头,试着劝她能不能先不宣布决定,再沉淀一两天,或许会有别的办法可选择。
姚娟早巳听得不耐烦了。她摸起电话,接通李启明:
“明天一早,你就当面向庄梦晓宣读文件!不能耽误。要干脆利落,别婆婆妈妈的!”
说最后那句话时,她瞥着梁浩,眼光里赤裸裸写着不满与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