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心里苦啊。”秀婕妤爬到昭仁帝脚下,拽着他衣衫,哀求道,“臣妾襁褓中与生母分离,都是她和陆蘅的阴谋,臣妾恨啊。”
瞧着秀婕妤的样子,昭仁帝不忍心地将头转向别处,沉声道:“朕这辈子都不会见你,你回去吧。”
一切真相大白,容贵妃是被人所害才让他怀疑,昭仁帝不禁有些愧疚,看着虚弱的容贵妃,始终没有说话。
“皇上。”容贵妃率先开了口,她瞧着昭仁帝淡道,“若是臣妾不在了,还请照顾好我们的女儿,至于那些是非对错,就让臣妾带走吧。”
时至今日,她什么都不想追究了。
良久,昭仁帝才说道:“朕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皇上在哪臣妾便在哪,只是这次,臣妾怕是陪不了皇上了。”眼泪滑过容贵妃惨白的脸颊,也滑过了昭仁帝那一颗愧疚的心。
过去容贵妃和陆皇后交好的,哪怕后来生了误会,也没说对陆皇后下毒手,只不过偶尔讥讽几句,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福玉落井是秀彩推的,容贵妃再傻也不至于蠢到要福玉的命吧?
还有云妆,竟然是秀婕妤联合了翁硕,也是,翁玥是翁硕的妹妹,当哥哥的自然要替妹妹出口气。
都是被秀婕妤利用的,就连他自己,也被秀婕妤耍得团团转。
平日里他总是和秀婕妤散步,只有那日,侍卫临时换班,云妆落水,他被她留在了房中。
至于秀彩落井时出现的簪子,容贵妃说丢了他没信,秀婕妤说没丢他却信了。
“皇上。”容贵妃勉强笑道,“皇上可还记得,您曾经带臣妾策马?”
“记得。”昭仁帝上前几步,抓过容贵妃的手。
“我们……可不可以……再去策马?”容贵妃虚弱地问道。
昭仁帝低头看着容贵妃的手,她的手指甲泛着深紫,已经……怕是救不得了。
他点着头揽起容贵妃的腰将她抱了出去,边走边道:“张恩生,备马。”
张恩生应下后,急忙离去,去马场备马。
昭仁帝扶着容贵妃上马后,自己也上了马,将她抱在怀里,俩人慢慢地在马场遛着。
空旷的马场只有一匹马在慢慢地走着。
容贵妃笑着,她真的很久没有和他一同骑马了,真的好久了。
沈莹玉在听到了这件事的经过之后,不禁愣住,而陆皇后也是失神。
“皇上竟然不追究秀婕妤?”陆皇后呢喃着。
看来昭仁帝真的对姚碧雪动了情,不然给陆皇后和容贵妃下毒是要被处死的。
而且审问都没有,过去的那些事是从哪里听说的?毒药从哪里来的?同谋者还有谁?
昭仁帝竟然都没有计较,陆皇后只觉着心凉。
沈莹玉站在阁楼上远远地观望着,看着马场上的昭仁帝和容贵妃迎着冷风策着马,直到天空飘起了雪珠子,不知不觉发髻上已经落满了薄薄的霜。
“出来不带把伞?”一把伞罩在沈莹玉的头顶,雪珠子打在油纸伞上沙沙作响。
沈莹玉转过身瞧着来人,感慨道:“天气变化无常,真的是让人难以预料啊。”
江景微掸去沈莹玉头上的雪,二人相对一笑,看着奔跑在狂风傲雪里的马,以及马背上的人,明黄色与玫红色的裙摆在风中狂舞缠绵。
阁楼上,米白的油纸伞下,一黑一绿两抹身影久久地站在风里,看起来甚是般配,只可惜此时的他们不知各自的心意。
没有人会想到多年后,这是俩人最怀念、最难忘的风景,因为陪着自己共度风雪的人是最珍贵的。
听说,福玉小产了,成亲不过半月,竟然……小产了?
酌儿是个爱打听的,对于福玉的事也更是上心,打听来打听去,没想到在纳兰拜赫去佟家下聘那天喝多了,强……唉。
难怪两人匆匆成亲了。
那晚福玉发现了云芷写的信,原本也没怀疑什么,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嘴,纳兰拜赫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恼羞成怒,打了福玉。
结果……
酌儿气得跑到侍卫所骂了纳兰拜赫,而纳兰拜赫只是听着,不过能瞧见,他脸上有伤。
也不知道是佟唤打的,还是佟宇轩那个暴脾气直接出手了。
纳兰余年带着纳兰拜赫亲自去佟府道歉,再三保证,佟宇轩才没将福玉接回来。
最后还是沈莹玉和江景微两人将酌儿拉回来的,不然必定要闹得沸沸扬扬。
“人渣……人渣!”酌儿坐在江景微的屋内,气得直发疯。
这一次沈莹玉没有说酌儿一字半句,她只怪她自己,和云芷说起阿胭做什么?害了福玉。
“酌儿你也别生气,大公主你也别难过,经此一事,拜赫应该会觉着对不起福玉,会好好对待她的。”江景微劝道。
他除了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我说,过什么过,赶紧和离算了,不对,休夫!”酌儿气道。
“酌儿,你替我去看看福玉吧,是我对不起她,你拿上人参,给她补补身子。”沈莹玉失落道。
酌儿是想见福玉,自然也顾不得生气了,忙点头答应。
而沈莹玉在和江景微商量过后,去和昭仁帝求情,将索兰从苦庄放出来,毕竟索兰没害陆皇后。
希望福玉见到她姑姑,能开心些。
昭仁帝答应了,索兰回来了。
可是沈莹玉送给福玉的补品却被退回来了。
酌儿捧着那些补品,苦着脸说道:“福玉说她是没福气的,吃不惯大公主送的补品……”
沈莹玉听了觉着心中一堵,很是愧疚。
在沈莹玉含。着愧疚,并十分担心之下,江景微将他父王新送来的雪参送去了佟府,而佟府则送到了纳兰府。
转眼已到年底,听说秀婕妤小产后总是喜怒无常,时而大哭时而大笑的,因为没有好好调理身子,她已经卧床不起。
太医院革职了大批的太医后,新的太医也算是做事谨慎,而容贵妃的病情依旧是不见好转。
“主子,该喝药了。”
柳飘飘端着药碗走了过来,扶起容贵妃,慢慢地喂着药。
然而容贵妃却边咳边喝着,无奈推开柳飘飘喂药的手后,叹道:“喝不喝结果都是一样的。”
“太医院精心配制的药,主子喝完必定痊愈。”柳飘飘劝道。
“本宫的身子本宫怎么会不清楚?更何况姚碧雪怎么可能让我逃得过,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跑来和我说那么多,本宫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了。”容贵妃说道。
“毒妇。”提起姚碧雪,柳飘飘也只能狠狠地吐出这两个字来了,可是想到容贵妃却又叹起气来。
“何必叹气,一切皆是命。”容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脸庞,已经再不似当初那般细腻,无奈道,“只是本宫现在容颜憔悴,美貌再不似当初了。”
昭仁九年末,还未到除夕,容贵妃猛得咳血,任太医院的太医施针救治都无用。
只能静静地为容贵妃穿戴好贵妃服饰,陪着她,到尽头。
就连陆皇后也拖着病体赶来了。
见到陆皇后的容贵妃难得的露出微笑,对着陆皇后摆手道:“我以为你不会来送我了。”
陆皇后鼻子忽酸,抓着容贵妃的手轻声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提起小时候,容贵妃笑意更浓,点头道:“当然记得,你家就在我家隔壁,我经常翻墙找你玩的,后来你嫁进了王府,我就翻进了王府,可是我们却再也没有从王府的高墙里翻出来。”
陆皇后想起从前的事,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握紧容贵妃的手,却看到容贵妃乌紫的指甲,很是心疼,反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我……”陆皇后哭道,“明知你帮了我一次又一次,我还在怪你抢了恩宠,在皎月那件事上也没有给你做主。”
提到沈皎月,容贵妃面露难过,道:“你当时说得对,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淑妃给我下了药,是我仗着跟你关系好,让你不公允地处置,后来还渐渐和你离心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陆皇后握着容贵妃的手说着。
容贵妃反握着陆皇后的手,“阿蘅,看在我们曾经关系要好,我又帮过你很多次的份上,请你善待我的女儿,你以前说过,要给我孩子当姨母的。”
其实那份恨一直都在,只是事到如今,容贵妃只想为沈皎月搏个安稳的未来。
若是没有沈皎月,死后一了百了,她一定会和陆皇后反唇相讥的。
她的第一个孩子,确实是陆皇后哭没的,她没怪陆皇后,因为确实是她孕中多思,心情不好。
而第二个孩子,则是沈皎月,她偶然发现淑妃有给她下红花的嫌疑,便找到了陆皇后,可是陆皇后没帮她,说没有确凿的证据。
好不容易诞下了沈皎月,她女儿的身体却不怎么好。
她一直都是恨淑妃的,也是怪陆皇后的。
容贵妃凹陷的眼眶日益严重,脸上也几乎没有血色,静静躺在那里,感觉自己的体温越来越变得冰冷,慢慢地闭上眼睛,嘴角慢慢勾起笑容。
她走了。
正在批折子的昭仁帝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忙摆驾金凰宫,可是却听到配殿传来秀婕妤的笑声,不由得发怒,命张恩生立刻将秀婕妤挪到偏僻的废院。
容贵妃走得也算是体面,丧仪也很是隆重,昭仁帝亲定谥号为悯容,这也算是她的殊荣了,只是这份殊荣已经徒然无意了。
送走了悯容贵妃后,除夕已至,正月里添红挂彩,新春的红掩盖了旧年岁里的白,停在过去的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正月初八,六宫又迎来喜事,昭仁帝决定大封六宫。
上谕:
“追封悯容贵妃魏嘉为悯容皇贵妃。”
“晋淑妃邵子娴为淑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