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原心中心思百转,从药神谷开始“太平道”便无处不在,仿佛处处皆能看见它的踪迹,偏偏都能让自己遇上,难道皆是巧合?
马元义没有停下,又道:“同为救死扶伤的医者,太平道与药神谷或许并无不同。”
孙原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愕,他几乎可以断定眼前的马元义便是太平道中人,至少也是和太平道有千丝万缕关系之人,指着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自己与太平道紧密关联,甚至明了地让自己倒向太平道一方。
几乎是瞬间,孙原便思索马元义此举聚的意味。如果他是太平道中人,帝都这风起云涌之地,本该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身份,在今天这局天子近臣、封疆大吏与豪门贵族同在的宴席上,马元义居然暴露自己对太平道的偏袒——他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他何来如此胆魄?
下意识地孙原眼角余光扫向了袁绍和袁术,这对兄弟俩再怎么争斗,到底都是袁家的人,同时和马元义这等商人平起平坐,是否已然证明袁家平时太平道在帝都的保护屏障?
孙原知道自己在局中,却不知道这局究竟是什么目的。
他直了直身子,多日来的种种事迹连成一线,从袁家争这个魏郡太守的位置,但突然转变,让嫡子亲近,显然不合常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叹惋。
袁公路那是在太常寺前的笑语历历在目,孙原一时间都有些恍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袁术?亦或者说,他自以为的帝都第一位朋友,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他本以为,这个泥潭可以晚一些再进去的,不曾想到,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身在其中了。
他轻轻摇头,仿佛想将这些思绪甩出去。满目佳肴,不先美美地吃上一餐,岂不是可惜了。
眼见得孙原突然开始动手吃,刘和也不多想,先吃再说。
袁术看着这局面陡然缓和下来,不知从何而起,自斟自饮,权当做陪。
马元义不禁又笑了,孙原这模样显然是不想聊了,先吃为敬。他只以为是孙原不愿掺合,还想着躲开这阴谋奸宄,全然不知孙原纯粹是懒得多想。
不得不说这东方寓的财力,天鹅、大雁、甲鱼在冬季都是难寻之物,东方寓不仅能费力搜集到,食材不仅新鲜,味道更是一绝,诸般佐餐的酱料更是费了心思。
宴席规章干肉食需用手劈,孙原却是不肯脏了手,案几上有食匕和餐叉,切了几片天鹅脯,蘸了些梅酱和肉汁,入口柔香,甜而不腻,口感极佳。
看着孙原慢条斯理的模样,马元义忍不住将话头又提起来:“听说正月初二朝拜,执金吾袁公告病了,碰巧京兆尹刘陶公被免职,这病多少有些蹊跷。”
在场众人中,孙原和刘和自然是知道袁滂是装病。在复道血案之后就病了,袁滂明显是躲清净。孙原和林紫夜亲自登门看诊,知道得一清二楚。
“老狐狸罢了。”袁术一边饮酒一边道,语言里尽是鄙夷,“朝堂最近不安稳,新任卫尉刘公刚回朝便入宫,这老狐狸说病就病,还不是唯恐殃及自身。”
对面袁绍虽是妾室所生,又是白身,缺顶着嫡子的身份,冷笑道:“袁公是前辈,莫要背后议论。”
“哟?”袁术眼前一亮,笑道:“袁本初,你何时如此规矩了?”
袁绍懒得搭理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话。
这兄弟俩一言不合便要争论,孙原权当听不见,等着马元义的下文。
马元义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孙原,追问道:“除夕之夜,皇宫里的事孙使君当真不知道?”
“见完陛下便走了。”孙原咽下嘴里的肉道,“皇宫其实我这个外臣久居之地?”
又在躲!这下不仅马元义心里哭笑不得,便是袁绍、袁术皆有些忍俊不禁,孙原是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眼见得问不出什么,马元义只得道:“毕竟夜深了,不若明日后日有闲暇时间,元义亲往太常寺拜谒孙使君?”
孙原停了嘴,这马元义非要私谈不可,唯有点头应诺。
谈不出什么,刘和便自顾吃了,待到酒足饭饱,刘和随即请辞。
袁绍、袁术、马元义三人亲自送到门首单阙处,目送两人上了马车一路远去。
宵禁?袁家的车驾,不存在的。
袁术收回目光,落在马元义身上,道:“你见他,就是为了暴露?今夜你的话太多了。”
马元义笑了:“你不是怕孙原知道,而是怕刘和知道罢?”
袁术目光陡然变得阴冷,没有接下去。
那眼神马元义知道,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轻轻一笑,转身进了东方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