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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阅读网 > 军史小说 > 流华录 >第二十二章 袁滂

第二十二章 袁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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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事了,孙原带着一众新任掾属回了太常寺郡抵寓,而林紫夜和李怡萱却还不曾回来。

他们在朱雀大街的两端交错而过。

此刻,袁涣和一众家丁成了一个团,把李怡萱和林紫夜两个人“保护”其中,匆匆赶回执金吾寺。

林紫夜贴近李怡萱耳畔,吐气如兰:“萱儿,这个人我不喜欢。”

“我知道。”李怡萱耳畔一暖,受了风吹,不自禁地缩了缩玉颈,脸颊上也微泛起一片绯红。

正好此刻袁涣回头,直看见美人娇羞,刹那间脑海一震,呆立当场。

“看,怎么都像是色中饿鬼。”林紫夜挑着眉,站到李怡萱身前,冲袁涣道:“这位袁公子,我家妹妹已许了人家,你些许心思还是收了好。”

一路上林紫夜都很是强硬,袁涣素来以雅正知名,何时如此被人怼过?李怡萱也不算上天姿国色,不至于即刻让他有些非分之想,听了林紫夜的言语,虽不至于口出狂言,却也是登时面色难看至极。

“好了,紫夜,袁公子是当时俊彦,你说话却有些失礼了。”

看着李怡萱如此心思缜密,袁涣的脸色便稍稍好看了些,不免多看了李怡萱两眼,直觉当真是温柔拂面,比身边的林紫夜要美上数分。

正耽误间,远远地听到一阵马蹄声,袁涣登时皱眉,帝都之内能驾马疾驰的人物屈指可数,大多身居要职,猛然回头,却见三骑扬鞭,跟着一曲卫士急奔过来。

“曹孟德?”

袁涣哑然,来者竟然是雒阳北部尉曹操曹孟德。

“袁公子!曹某有礼!”

曹操一路狂奔而来,飞身下马,稳稳落地,随手把坐骑交给身后的卫士,便冲袁涣拱手见礼。

“涣见过北部尉。”袁涣后退一步,作揖答礼,不过却隐隐约约地离曹操远了几步。

曹操身材不高,相貌也是一般,远不如袁涣那样英伟高峻,加之出身宦门,自然不受待见,不过心中冷笑:袁滂在朝中便是老狐狸,八面玲珑,中立事外,你这只小狐狸也学会了本事了么?

袁涣却不如他心思深沉,只道此人与宦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天天与袁绍、张邈、许攸这些人混在一起,实在说不清地厌恶,依然不肯与他亲近。

曹操一转身,便看见两位绝色美人驻立身前,登时呆若木鸡,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佳人,目光中色欲炽盛,表露无遗。只不过,如此神情亦只是一闪而过,正身行礼:“雒阳北部尉曹操,见过两位姑娘。”

李怡萱看了一眼林紫夜,虽然不谙俗事,对于曹操这个人却还多少知道一点。当年曹操就职雒阳北部尉,置五色大棒,视大汉律法为至上,因此打死了犯宵禁的蹇图。蹇图是大宦官蹇硕的叔叔,这件事当时轰动帝都,曹操从此与宦官一党格格不入,反而和袁绍、张邈这些世家名士关系不错。虽然当时因为这件事曹操丢了官,但是很快又被任为议郎,现在又重回北部尉的要职上了。

“久闻曹公威名,妾身有礼。”

李怡萱微微颌首,却又眉眼低垂,不多看曹操一眼。她自然不认识曹操,随口敷衍了一句。曹操身材不高,一眼看上去便是城府深沉之人。

林紫夜看着曹操,眼神中尽是不屑,紧紧搀着李怡萱,看着袁涣道:“袁公子,快到晚食时辰了,麻烦快些,家里还有人等着。”

“家里?”

袁涣与曹操同时一愣,却忘了这件事——帝都是非之地,这两位绝色美人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帝都门阀众多,却彼此间消息灵通,若是世家有这样的美人小姐,早已被提亲的踏破门槛,名动帝都了。听那女子声音婉转,如空谷琴音,美不可言,虽听不出来是哪里口音,但也不难判断不是司隶部人……心思到这里,曹操不禁看了袁涣一眼:难道是袁家的远亲?到这“家”也绝不是袁家?莫非是新搬进帝都的名门吗?自己身为雒阳北部尉,若是有什么门阀大族搬到帝都里又怎么会不知?

袁涣也是一愣,道:“是涣疏忽了,请问姑娘家住何处?”

“也不是固定的地方,过几天便要离开了。”不知怎地,林紫夜声音却莫名柔和下来,对袁涣的态度无形之间好了许多,“此刻住在太常寺馆驿。”

太常寺馆驿?家?

袁涣、曹操一头雾水,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貌似没有听错。

“让两位见笑了。”李怡萱看眼前几人的模样,笑道:“我们两人都是孤儿,只有一个弟弟,他现在是魏郡的太守,在帝都述职,我们自然和他住在一起。他在哪里,哪里便是我们的家。”

曹操脸上颜色一变再变,惊呼道:“孙原孙青羽?!”

袁涣眉头一皱,实在没料到竟然是那位“十七为郡守”名震帝都的孙原。古有甘罗十二为相,虽往者不可追,而今天的孙原却是破了大汉四百年来的规矩,一时间成为大汉年轻士子的楷模,令人惊羡令人妒,饶是袁涣脾性再好,如此年轻更有如此美人相伴,更实实在在令他古井不波的心思泛起了嫉妒。

如此美人,竟已有所属。

曹操直看着身前美人,话音中带着一丝冷意,道:“想不到是孙太守的眷属,操实在失敬。”

“不必了。”林紫夜丝毫不看曹操,清冷道:“我去看看袁公的病情,再迟便不去了。”

袁涣连忙告罪,领着众人匆匆离去。曹操见状,也不骑马,吩咐下属相随,冲袁涣道:“袁公路来找我,说从他手上跑了一个执金吾府的家奴,让我将人捉回去。”

“袁公路纨绔子弟,曹君也会听他的调遣?”袁涣心中冷笑连连,直觉这人心机深沉,卑劣不堪,实在不愿搭理。

听得出袁涣话中意思,曹操不以为意,笑道:“袁公子既然知其人秉性,若是曹某不来,任他横行霸道,岂不是比他更不如?”

袁涣冷哼一声,冷声道:“如此说来,涣倒要感谢曹公与袁公插手执金吾府的家事了?”

曹操面上笑容登时凝固,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干笑一声,不再说话了。转身看到林紫夜身形单薄,后面一个被家丁抬着的人身上却盖着一张白色大氅,心中疑虑,揭开身上外袍,伸将出去,冲林紫夜道:“姑娘懂得医术,自然知道不能受寒,曹某这件衣服与姑娘披上吧。”

林紫夜仍是不看他,转过头去。身边李怡萱道:“多谢美意,妾身与紫夜共用一件外袍就是了。”也不再理曹操,冲袁涣的背影叫道:“袁公子!”

袁涣猛然回头,道:“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曹操目光阴沉,望着两人,不知心中又在盘算什么。

“妾身希望袁公子能通知我家青羽,他应当已从太学回来了。妾身与紫夜贸然去府上实在不该,所以请袁公子辛苦一趟了。”

袁涣想了一会,才想起“我家青羽”是何人,连连点头,吩咐家仆去太常府馆驿。太常府和执金吾府相距不算太远,如果派去的人脚程快些,怕是能和孙原同时到执金吾府。

李怡萱看着林紫夜,美目流转,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青羽快来了,总要放心些不是么?”

“我只是不想和这些登徒子走在一处。”

紫衣美人身形单薄,松了李怡萱的手臂,却又紧了紧怀中暖炉:“今天真不该出来,适才那曹操的眼神,分明一副色中饿鬼模样,要将萱儿你吃光抹净一般。偏偏还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让人看着便生气。”

“知道你舍不得我抛头露面。”李怡萱笑着把她揽入怀中,给她披上大氅,“前段日子天气冷,一直没让你出来,这几天稍稍回暖,想出来透透气也没什么不对。不然不是要把你憋坏了吗?只不过……”

“只不过这帝都危机四伏,哪里又安全?”林紫夜接口道:“青羽又忙,哪里顾得过来我们?我比青羽大,怎么觉得我不懂事了?”

“没说你不懂事。”李怡萱替她理了理衣衫,道:“青羽的心思,你我知道就好了。”

林紫夜点点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全然不曾发觉,一道森然目光远远投来。

一路走来,曹操和袁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倒也把事情经过套了七七八八,猜到这事情和袁术那纨绔子弟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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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怡萱和林紫夜出去玩,倒也不新鲜,不过帝都之内不乏登徒子,只怕会出些风波。眼见得快到酉时,晚餐将近,华歆等人“不时不食”,过了时辰就只能饿肚子了。孙原也算得体恤,吩咐庖厨准备着,便准备退去外袍挽起袖子了。

他没有将复道的事放在心上,或许,他不敢放在心上罢。

天子有天子的盘算,头疼的事自然交给朝中的三公九卿去处理。孙原想起了那日惊鸿一瞥的太尉杨赐,如此擎天柱石在朝中,总该有个结果,何况有刘和在中间打探消息,孙原还是决定先动手吃饭要紧。

“太……公子,这是要下厨么?”华歆连连摇头,“君子远庖厨,公子又是大汉臣子,奉圣人之教,岂能行此卑贱之事。”一口一个“公子”,华歆倒觉得自己有些像孙原的家臣,颇有五百年前战国四大公子的风范了。

孙原心中登时哀叹一声,以手托额,实在是没想到做个饭都能被华歆说教,虽不至于不喜,却也怼上了华歆:“圣人便不吃饭了么?庖厨若是卑贱,那世人岂不都饿死算了?孔子周游列国,路行野地、夜宿外郊之时也不曾饿死,他没下过厨么?”

华歆被这一句话呛住,呆了一呆,便强撑道:“圣人出行,自有弟子受劳,庖厨终非君子所居。”

“人饿了要吃饭,天之率性。”孙原摇头道:“岂不闻‘买椟还珠’与‘削足适履’之典?”

几人均是饱学之士,自然知晓“买椟还珠”是《韩非子》中《外储说左上》的名典,“削足适履”是道学名作《淮南子》中《说林训》的名典。孙原用此二典,显然意有所指。

看着几人若有所思,华歆拱手欲言,孙原笑道:“子鱼兄不准说了,不然罚你没饭吃。”摆摆手,径自去了。

几人登时哑然,不料这位年轻太守也有这样的脾气。

“子鱼先生。”身后赵俭走来,看着华歆:“咱们这位公子用典颇具一格。”

华歆摇摇头:“后生可畏,斯人如是。奈何年纪太轻,终究差了些火候。”

“我说……”

桓范缓缓说道:“难道没有人思量一下,这餐饭能吃吗?”

几人一愣,臧洪看了看桓范:“应该可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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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寺馆驿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对清俊青年。

“文固,想不到此后你我竟为同僚,世事变化,实在出人意料。”

年长的一人姓张名承,字公先,是前太尉张延的次子,年纪仿佛二十五六,身无长物,站在馆驿大门前,一脸喜色。

身边那人年纪看似二十三四,却背了一个颇为沉重的包裹,此刻皱着眉头道:“若非子鱼先生,坚岂会轻易奉诏?”——却是朝中黄门侍郎、射援的兄长射坚。

张承自然知道射坚心思。黄门侍郎乃是天子近臣,前途光明,莫名其妙地被贬为区区魏郡属吏,一时间哪里会痛快。并非是说射坚贪恋权位,而是实在没有理由,后来亏得太学祭酒马日磾亲自遣人告知,说华歆先生和射援已经就任魏郡,射坚这才退了官服,打包了一部《论衡》,和太学名士张承一齐去郡抵寓。谁知郡抵寓的人说孙太守一行并不在这里,两个人万分憋屈,再度跨了半个雒阳城,跑回太常寺馆驿。

两个人找了府前卫士,递了谒子(名刺),卫士也知道近日只有魏郡太守孙原一行住在太常馆驿,便告知两人孙太守并不在馆驿内,询问是否要转告其他人。射坚眉头大皱,快到食时,孙原居然不在府内,只得吩咐卫士去找射援。

片刻之后射援一脸苦相跑将出来,嘴角还有未擦净的油渍。射坚一贯长兄如父,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射援垂首站着也不敢说话,直到射坚骂累了,才张口道:“兄长,有什么事能不能进去说?”

射坚这才缓过来,吩咐卫士备了进出,才和张承、射援一起进去。

射援有长兄在前,不敢造次,心中苦叹,估计那只烤鹿腿要被那几个土匪吃干抹净了。倒是张承敏捷些,一近居处便闻到了肉香,问射援道:“文雄,这肉香怕不是馆驿庖丁做出来的,说,从哪儿来的?”

“是太守临走前亲手炮制的。”射援一说起这个,登时眉飞色舞起来,看得射坚一脸不知所谓,“想不到太守心智过人,还有这等庖厨手艺。”

“君子远庖厨,怕是你看走了眼。”射坚心里登时嫌弃其这位素未谋面的太守起来。

“未必。”射援笑了笑,他对孙原颇为满意,很想看见射坚见到孙原时的场景,笑道:“这位太守,今日当着太常种公、太学祭酒马公和我们几个的面,顶撞当今天子,生生把陛下逼出了太学。”

“什么?”射坚、张承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入得室内,射坚、张承又是一呆,只见眼前几位儒雅之士正如风卷残云,围着一张食案狼吞虎咽。大汉素来是分案而食,哪里有一群人围着三五樽食鼎如此吃相的?

猛然间射援叫了一嗓子:“一群匪类!给我留点!”

桓范站起来,嘴里塞满鹿肉,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手中食箸指向食案,射援看去,只见臧洪的食箸撕下了最后一块鹿肉,“嗖”地一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赵俭看着射援变了的脸色,指着刚拿来的餐具道:“知道你兄长来,我拿了两份餐具,结果被这两位把我那份吃完了,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臧洪转头过来看着射援笑了笑,把口中的鹿肉咽了下去,只见后者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入座罢。”射援惨白着脸,请射坚和张承入席。射坚一脸绝望,表情的意思分明就是“我不”。倒是张承狠狠吸了几下,悠悠说道:“真香……”猛然就坐下来,抄起食箸就夹了一片豆腐,尝了一口之后,转脸看着只剩下骨头的鹿肉盘,绝望道:“不……”

射坚满脸嫌弃,惨不忍睹,以手托额:“公先兄……”

太常寺的后厨里虽然有些新鲜食材,却尽是大灶,孙原用得很是不习惯,只得在指尖凝出剑气处理食材了。

先是架了烤架,让馆驿的庖厨拿了上好的鹿肉;又拿了五六条尺长地黄鳝,一一被开膛破肚,开水烫去了粘液,在砧板铺平,孙原用手一抹,鳝肉便被整齐地切成细丝,锅里下油,油热后用姜蒜切片下锅,然后下鳝丝,孙原右手握勺快炒,左手端起一小瓮饴糖酸浆,缓缓添入,最后加少许井盐提味,便提了一座食盘,盛菜入盘。

孙原身形忙动,身后却站了赵俭。

孙原下厨,自然找人打打下手,一直都是林紫夜给他帮,有时李怡萱也会指点一二,现在却是没人,便盯上了刚拉来的几人。华歆等人自然是秉承着“君子远庖厨”的言语,胡乱把赵俭推了出来。赵俭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孙原下厨。

开始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孙原挽起袖子把几条黄鳝开膛破肚,赵俭一脸嫌弃,但是鳝丝儿出锅那一刻,香味远溢,登时一脸惊喜。自古美食动人心,饶是赵俭世家出身,也不禁食指大动。

孙原却不知道赵俭这么多心思变化,正专心致志地用食箸把姜片蒜片一一捡出来,拿了一个洗净的胡瓜(即黄瓜,张骞出使西域带回),切了几段,雕了几朵梅花摆盘,才向后面招了招手:“把这个端出去。”

赵俭连忙一路小跑过来,托起食盘,只见食盘正中一团黄金鳝丝,周围五朵青翠梅花,细碎葱叶点缀,酸甜香味扑鼻,看着便觉得无比美味。

“使君……公子好厨艺……”赵俭眉飞色舞,毫无名士风范,也不管自己差点叫错了身份。孙原摇了摇头,嘱咐道:“待会儿过来把蒸釜里的粟饭和米饭端出去。”

赵俭连连点头,如捧至宝,一路小跑出去了。

孙原转过头来,打了五个鸡蛋,切了一瓮韭菜,又开始了忙活。

等到赵俭再度回来的时候,孙原已经放下袖子,整理衣衫了。

赵俭一指身后跟进来的仆人,道:“公子,这是执金吾府袁滂公的家仆,说是奉了袁家公子袁曜卿的差遣来请大人过府。”

“曜卿?”孙原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是不是太学的袁涣袁曜卿?”

“正是。”赵俭点头:“他是俭的同窗,受业于何休大师。”顿了一下,又道:“马祭酒的名单中就有他,不过听闻袁公抱恙,几天前就已经回家视父了,故而未在太学。”

“嗯。”孙原点点头,看着那名仆人,道:“本守与袁公并袁公子从未会面,今天来访是什么意思?”

那名仆人连忙伏在地上,他虽是执金吾府的家仆,却没见过什么官员,如今见到一郡太守,再不晓事也知道不能错了礼数,虽然执金吾是秩中二千石,太守是秩二千石,一字之差有天壤之别,但他终归只是一个家仆,自然不敢冲撞,颤颤巍巍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孙原不禁皱起了眉头,看着赵俭道:“看来今天这餐饭,要去执金吾府用了。”

赵俭知道孙原素来自称都是用“我”,如今连用两次“本守”,显然是要摆出太守的威严了。他虽然不知道“女眷”到底是什么意思,却看得出来,孙原对这一对女眷十分在意。当下躬身行礼,道:“公子是否要俭相随?”

“不必了。”孙原摇头,“子鱼先生去便是了。”

赵俭暗自点头,华歆学识名望都属一流,与袁滂都算得同辈,孙原带他去自然最是妥当。何况……他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食盘:烤鹿肉配着饴糖、咸肉二酱;韭菜与鸡卵配炒;豆腐切片与苋菜黄豆酱凉拌;金黄的蒸粟饭——如此美食,少个人分享,岂不是正好?

孙原看了一眼精心制作的饭食,摇了摇头,抬腿便走了出去,不忘嘱咐那仆人:“领路。”

那仆人匆忙起身,还没想清楚:这位太守公子,为何会在庖厨里呆着?

迎面撞上华歆和臧洪,孙原笑道:“子鱼兄,你我今日这餐恐怕要到执金吾府上用了。”

华歆登时一愣,刚进来又要出去?执金吾府上不就是袁滂府上嘛,他和袁滂的关系也当得起忘年交,他家那袁涣少不得要叫一声“子鱼世叔”的。但是大汉律法严令,外臣不得与朝臣私下会面,虽然没什么实际效果,但是他和孙原都是州郡外臣,这么晚了去诸卿府上,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一抬眼,却看见赵俭一副兴致勃勃地模样从庖厨里出来,还托着一块大大的食盘,远远便飘来阵阵香气。华歆登时脸色难看至极,身边臧洪却是阵阵惊喜,冲过去对赵俭道:“公勉快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桓元则和射文雄简直就是匪类,我都没吃上几口。”

“什么?”赵俭横眉倒竖,怒道:“说好的等我呢!”

孙原与华歆互视一眼,后者以手托额道:“还是去看看袁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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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涣一家是陈郡袁家,袁术一家是汝南袁家,如今虽然是互相少有关系,但是在五代之前,都出自孝平皇帝时期的太子舍人袁良。光武皇帝刘秀平定天下后,袁家渐渐崛起,袁良的长子袁昌从陈郡阳夏迁居汝南汝阳,渐渐形成了汝南袁家:袁昌之子袁安为孝章皇帝朝司徒;袁安长子袁裳为孝和皇帝朝车骑都尉,次子袁京是继严子陵之后第二位名动天下的隐士,三子袁敞为孝和皇帝朝司空;袁裳之子袁着位至郎中,十九岁时直面天子,历数大将军梁冀罪状,因此被梁冀谋杀而名震朝野;袁京长子袁彭为孝顺皇帝朝光禄勋,次子袁汤为孝桓皇帝朝司徒;袁彭长子袁盱为孝桓皇帝朝光禄勋,平定大将军梁冀之乱时执天子节收梁冀印绶;次子袁贺位至彭城国相,袁汤长子袁平是一代名士,二子袁成为孝桓黄帝朝的左中郎将,早夭之后由三子袁逢继任,现为当朝九卿之一的太仆,四子袁隗即三公之一的司徒。除了袁贺长子袁闳和三子袁弘归隐山野,袁家最年轻的一代:袁贺次子袁忠、袁平之子袁遗、袁逢过继给袁成的庶子袁绍、袁逢次子袁术、三子袁基皆是朝中议郎,而袁隗的妻子是关中显赫、一代鸿儒马融的女儿、太学祭酒马日磾的堂姊马伦,袁逢的女儿袁芳是太尉杨赐的儿媳、名士杨彪的妻子——汝南袁氏一门自袁安起四代之内,仅三公便有五人出任,二千石大吏不下十人,门生故吏无数,可谓是跺跺脚天下震三震的存在,当今地位之显赫天下无双。

而陈郡袁家是由袁良次子袁璋(注2)所继承,历代却比汝南袁家低调许多,直到袁滂这一代才重新进入朝堂,与汝南袁家不同的是,现在最年轻的一辈都在太学潜修,除了袁涣之外,他的三个堂弟袁霸、袁徽、袁敏都在太学随博士卢植学习经学。在名声上,陈郡袁家虽然远远不及汝南袁家显赫,但是一贯清心寡欲,所以清名上要远远胜于后者。华歆、卢植、张范等名士也正因如此,与袁滂一家的关系都更好些。

也因为汝南袁家势力庞大,最年轻的一辈袁绍以任侠知名、袁术以无赖知名、袁遗以勤学知名、袁基以儒雅知名、袁忠以清亮知名,除袁术之外的四人被合称为“袁家四公子”。在马日磾的名单上本来有袁基、袁遗的名字,只不过因为长年不在太学修习而被天子划去,孙原也因为洞悉其中关系,并没有选择袁家的子弟。曹操知道袁涣不屑与汝南袁家的人来往,尤其是不学无术的袁术袁公路,所以一路上并没有过多地提及袁术。袁涣一路上也非一字不发,听袁涣一句一句说着,曹操暗自思虑:定是袁公路做客执金吾府,嚣张跋扈惯了,借着盗财这件事打了袁府的仆人,还故意把人放走,不为别的,纯粹就为了看戏。袁术是什么人,曹操能不知道?不仅袁绍看不起袁术,袁忠、袁基都看不起袁术,袁逢又不管他,还不飞到了天上去?放了人还让曹操来抓,不就是折腾人嘛。不过若是寻常,曹操定要与袁术争一争,这次却颇有些感激袁术。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两位绝色佳人,曹操低声道:“袁公子,可知这两位姑娘和那位孙太守是何关系?”

袁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据那位李怡萱姑娘所说,她们都是孤儿,自幼与那位孙太守互相依靠,看似并无血缘。”话说到这里,无意中看见曹操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心知这宦官后代已经起了色心,心中没来由地厌恶起来,又道:“那位林姑娘说李怡萱姑娘已许了人家,恐怕正是这位孙太守了?”

“许了?”曹操听到“孤儿”一语,知道这二女并没有什么世家势力支持,心头本是一喜,却听到“许了人家”一词,不禁是一盆凉水从头泼下,登时低落下去。猛然又转念一想,自语道:“既是孤儿,自然不会被举孝廉,怎么可能如此年纪就任太守?”

袁涣听得,也是一怔,实在不知道这孙太守是从哪里捡了个大便宜,实在蹊跷,仿佛这几人都是凭空冒出来地一般。

“罢了,不想了。”曹操笑了笑,轻轻将这件蹊跷事接过,他虽名声差些,却心志坚定、神思敏捷,自然猜到了这事多半与上位者有些关联,他虽不清楚细节,倒也知道天子拿了三公联名之事,已经不是他区区一个雒阳北部尉能参与的事情了。当下又冲袁涣道:“曹某听闻袁公病了,不知现在身体如何?”

“尚可,有劳曹校尉挂心了。”袁涣皱起了眉头,他虽看不上曹操,却也知道此人极是难缠,唯恐话头上被他窥出破绽,并不多说。

“听闻昨夜陛下降了一道密旨,今天就传出光禄勋张公和执金吾袁公都病了。”曹操目光狡谐,直逼袁涣,笑道:“就不知,这是否有些太过巧合了?”

光禄勋掌宫廷禁卫,执金吾护卫天子车驾,一个是九卿,一个诸卿,偏偏在新年第一天便都病了——帝都之内,谁都能闻见这浓浓的血腥气。

“张公也病了?”袁涣状如惊愕,摇头道:“涣昨日傍晚才听说父亲病了,从太学归来,实在不知道张公也病了。这些日子来朝廷事情繁忙,想来只是巧合罢。”

“看来也是旦夕祸福不可知。”曹操越发笑得诡异,袁涣自谓未露出什么破绽,却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执金吾府与三公九卿诸府相隔较近,离街市也不算得远,两三刻便到了。一行人尚未到近前,隔着二十几丈便远远地看见了执金吾府前站着一行人,为首一人头戴平上帻,长衣佩剑,正是帝都出名的无赖袁术袁公路。

“他怎么在这里?”袁涣一见袁术便不甚开心,皱着眉头问曹操。

曹操心中已是笑了出来,口头上却是一副无辜样子,摇头道:“曹某不知,袁公路只是遣人去北部尉堂上通知了曹某,实在不知道他为何在这里。”

袁涣心知他在说鬼话,三公十二卿府位处雒阳城东方,巡查缉盗这些事情轮也轮不到北部尉的曹操来管。也不再管他,吩咐家仆保护好两女,便快走几步迎上了袁术。

“袁议郎,涣有礼了。”

袁涣抬手作揖,丝毫不理睬两家五代前曾出一脉的旧事,时隔百余年,两家早已分道扬镳。

袁术长得虽不似曹操形貌猥琐,却也比不上袁涣正气凛然,一幅不怀好意地模样迎将上来,道:“曜卿世兄,许久不见,近来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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