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厚的煞气自穹顶向下方沉沉压去,空中那具沉寂了许久的躯壳忽然开始异动。
银爵浑身的血肉逐渐扭曲,挤压,破碎,接着又重塑,新生。狰狞的獠牙布满口腔,坚硬的鳞片附着于双臂,漆黑的羽翼撕裂了背部的皮肤,伸展开来,宛如堕落深渊的恶鬼。
只是,与可怖的外形相比,那双血丝遍布的银白色竖瞳却显得尤为涣散,毫无生气。
一个迷失在茫茫雨夜中,彷徨的灵魂。
银爵振翅一挥,畸形的四肢随意地扭动着,就有大批的陨石从天而降。烟斜雾横,地棘天荆。黑色的烟尘铺天弥漫,骇人的荆榛遍绕绕全场,都随着银爵的一声令下,瞬间倾出势比天诛的毁灭性力量。
敌袭来势汹汹,嘉德罗斯与雷狮一马当先地挡在了最前方:神通棍撑起一片净土,狂暴的电光击碎了疯癫的血色魔株。蒙特祖玛为二位前锋撑起了羽蛇的防护,佩利与卡米尔一前一后将我与鬼狐夹至最中央。
一抹茶褐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站住。”
我的呵斥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异常清晰,那名紧握双剑的棕发青年闻言,定住了脚步。在踌躇片刻之后,却依旧选择踮脚上前。
我忍不住皱了眉,伸出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臂弯,
“我想你需要更加清醒一点,卡米——”
“砰——”
话音未落,少年便一拳砸在了安迷修的脸上,打得他直偏过头去,面颊浮肿,一股热流自骑士的鼻腔缓缓涌出。我不禁微微汗颜,下手可真狠呐。
尽管卡米尔的面容依旧是那样的风平浪静,我却能感受到,此刻,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请你理解,目前的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再去对付一名诅咒骑士了。”
因为父亲的缘故,卡米尔其实一直都很在意骑士所背负的诅咒。
安迷修疲倦地抬起头,似是有什么东西从浑浊的双眼中逐渐消散。他揩去鼻尖残留的血液,露出一个狼狈的笑容,
“抱歉……在下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风静了,长时间的消耗令蒙特祖玛的元力所剩无几。可抬头望去,面对从金的那边源源不断传来的黑暗之力,嘉德罗斯与雷狮仍处于劣势。
远处格瑞他们的战斗还在进行着,一颗冷汗从鬼狐天冲的脸侧滑过。他咬咬牙,随着一阵清脆的棱镜之声,镜像空间发动,鬼狐从身后拔出一把与祖玛手上别无二致的羽蛇剑。
“得罪了,祖玛大人。”
鬼狐的加护比起蒙特祖玛来说要弱上许多,但他的加入,无疑减轻了祖玛不少负担。
危机四伏,我总不能无事可做,于是仰天分析战局:嘉德罗斯惯性太大,而雷狮则是不擅长空中单体决斗。银爵无论是移速还是灵活度都在他们俩之上,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定住不动呢?
紧接着,我的目光落在了安迷修的冷流剑上,
“安迷修,你的技能,可以附着在别人的元力上吗?”
安迷修看着手中的剑沉思了起来,
“这……可以一试。”
我向卡米尔点点头,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随即将手搭在了佩利的肩上,
“佩利,我们得帮大哥。”
于是乎,现在出现在场上的,是足球健将卡米尔。
把握时机,万能的大罗神通棍清理干净了停滞在空中的那些黑色垃圾。随后,便只见这颗由寒冰包裹着的重力球,在卡米尔的脚下倔强地不断回旋着,最终以迅捷之势向空中飞去。
银爵想要躲开迎面而来的冰球,却被嘉德罗斯升起的一排柱墙挡死了去路。雷狮轻车熟路地揽过冰球,雷神之锤精准地将其敲击进入银爵的脑壳,冻结成一尊冰雕。
“闪开!”
雷狮提醒嘉德罗斯立即向后退去,佩利释放出重力球的全部威力,脆弱的冰雕顷刻间从内部被炸了个粉碎,残缺的躯干沿着抛物线陨星般坠落。
“各位,我——”
金喘着气跑了过来,此刻,少年已经恢复了原状。格瑞他们果真做到了!可是,当下没有任何人对于这男孩的状况表示关心,因为——
银爵四分五裂的身体,在黑气的包裹下,令人绝望地重新聚集在一起。宛若一只漆黑的不死鸟,无论如何断裂撵磨,都能完美地愈合如初,于灰烬中重生。
沐浴在那溶解于血液之中的毁灭之力下,向着无用的神明,银爵展开了菲尼克斯的羽翼,以烁金之冠,为自己加冕。
“杀……”
银爵口中吐出呕哑的断弦之音,尽显肃灭之意。
“竟然又复活了吗。”
金喃喃自语道,不甘的情感充斥整颗心脏。扫视四周,大家都快要撑不住了,可没有人因此倒下,不屈的光闪烁在每个人的眼眸中。
金呼出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来到我的身边,
“梅塔,以我的那种力量,对抗如今的银爵……获胜的概率有几成?”
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种问题,但我如实回答了,
“足够了。”
也许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少年舒展眉角,却握紧了拳心。他佯装轻快地转过身去,
“那我——”
一道黑影迎面朝我们劈来,电光火石之间,雷狮极速闪现而来,只身挡在我们的面前,被锁链捅穿了左上腹。
“老大!”
佩利随后赶到,搅碎了锁链。在卡米尔的掩护下,我极速查看了雷狮的伤势,并为其止血,四肢分别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刚刚那一击尤甚,伤到了肝部。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在发生状况。
“咳咳咳!”
“祖玛小姐!”
蒙特祖玛跪倒在地,紧握羽蛇剑的双手鲜血淋漓,嘴角溢出一片赤红之色。她回避了安迷修伸出的手,一把扯过鬼狐天冲的衣袍,
“鬼狐……若我耗尽元力……就由你来……嘉德罗斯大人……”
为了抵御银爵的重压,嘉德罗斯的右臂已经粉碎性骨折,半截身体都陷进了地里,他坚持不了多久。
双手凝聚出浓厚的元力,身旁的金发少年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奔去。
“金!”
我向着他的背影呼喊,
“记住你是为了什么而战。”
我不清楚他听到了多少,随着一声响亮的怒吼,前方是一派金光璀璨,
“矢量,冲击——”
金独自扛下了银爵的所有攻击,趁此机会,我指挥起了目前还能站的起来的所有人,
“转移伤员,这里已经不能待了。”
安莉洁及时赶到,架起了虚弱的蒙特祖玛。安迷修将并不是很老实的嘉德罗斯背在身后,而雷狮坚持要自己走,一行人跟着鬼狐去往凯莉所在的地方。
看着地上整整齐齐躺板板的几人,我得心应手地干起了老本行。
“所以你们就把金一个人丢在那?”
凯莉一边在老骨头的嘴中翻找药品递给我,一边忿忿不平地抱怨。
鬼狐在帮嘉德罗斯包扎,闻言便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回敬道:
“呵,总比某些人在危机时刻,连影都找不到要强。”
凯莉头也不回地一个用罐头砸中他的脑袋,
鬼狐天冲,你别以为找了个好主人,就可以在我面前颐指气使了,要不是本小姐——”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嘉德罗斯这边的怨气非常重,小家伙那高傲的自尊,令他暂时无法接受自己软弱地趴在别人的背后苟延残喘,正一个人生着闷气。
而祖玛却为了这糟糕的态度,与安迷修面对着面互相道着歉。
雷狮跟嘉德罗斯真是一个臭脾气,俗话说死要面子活受罪,掀他个衣服还扭扭捏捏。于是在他的一番折腾下,成功使得自己本就不乐观的伤情雪上加霜。
最终,在卡米尔的死亡凝视下,他埂着脖子,认命地躺在地上供我随意摆弄。
呵呵,没有人可以忤逆卡米尔。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