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娜猜想，自己今晚可能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她搓了搓已经没有多少知觉的手，直直地望进利威尔的眼睛里，嘴巴张合了几下，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利威尔回望着那双浅色眼瞳，里头的情绪千丝万缕，让他更加疑惑。

只是想让她就兽之巨人的事情像以往那样，找个“合理”的理由，那这件事他就能翻页了，过去了，可看着少女此时的样子，他有预感她接下来说出的话会让他很不高兴。

“兵长，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巨人第一次破坏城墙，女巨人抢夺艾伦，马可，利威尔班，肯尼，埃尔文团长……大家，所有士兵……”利昂娜流着泪，脸上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们会怎么死去，我全部都知道。”

少女的声音蒙上哭音，每说一个字都让利威尔的心脏胀痛不已，他怔愣着看着她，就像在看奇珍异兽，也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

“希斯特利亚，尤米尔，艾伦的父亲，巨人的秘密我全都知道，你们的怀疑没有错，为什么每一次我的行动都那么可疑？好像能预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因为我全部都知道！……兵长一定不相信我吧？一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吧？可是怎么办呢，都是真的，我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利威尔对于利昂娜每一次异常举动的解释，都是半信半疑，但从来没有想过背后真正的理由会是这样，看着她脸上扭曲的笑容，他自喉间发出声音，冰冷刺骨：“……别说了。”

别再说下去了，到这里打住，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胡话，你之前说的那些“解释”，我都会信，真相是什么都无关紧要，只要……

利昂娜顿了顿，“……兵长在地下街的两个同伴，伊莎贝尔和法兰，是被一个有着红色眼睛的巨人撕碎的，对吧？”

话音刚落，利威尔脸色一变，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转势掐住了利昂娜的脖颈，猛地把椅子连带着人按倒在地上，黑色的瞳孔里昏暗一片，如同死水，暴戾的神色让人望而生惧。

他手下用了十足的死力，利昂娜完全呼吸不上来，喉管感受到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强力压迫，痛苦到她本能就抬手去挣脱拉扯开利威尔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可她的意识，却又想要压抑这种本能，去放弃抵抗。

利昂娜双腿本能地乱蹬了几下，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越飘越远，她已经充血的眼睛，勉力看向利威尔完全失控的眼睛里。

濒死似乎会让时间被拉长，她忽然在这时候，想起了在前往托洛斯特区的马车上，兵长说过的那句话——如果因为你的隐瞒，让那些原本不该死去的人死去，我会亲手斩杀你！

他本就是说到做到的人，只是……她这才明白，当时兵长眼里的寒光，原来并不是真的想杀她，此时毫无亮光的眼睛才是。

利昂娜不后悔说出这些，更不是一心想要求死，只是她觉得自己不想再说谎了，她一个人隐瞒这些太痛苦了。

她多么自私啊，为了宣泄自己的痛苦，让自己心里好受，就把这些痛苦带给利威尔，他明明已经遭受得够多了。

他那样维护自己，保护自己，可她却总是在伤害他。

从被紧紧掐住的喉管中，利昂娜用尽力气挤出一丝气音：“……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