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庄主转向总管道:“小雀卖身契上有多少钱啊?”总管道:“七百两银子!”封庄主道:“你再算算,小雀在本庄用了多少钱。”总管道:“小雀是内院近侍丫环,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饭菜茶药、衣裙鞋裤、胭脂香粉、发钗手镯都是上等的。这两年多,用在小雀身上的银子,少说也有四百多两!”曾肆看着总管的嘴,抓着自己的脸,转向封庄主,叉腰道:“好了!别算了!封庄主,我的山参和我的人身都给了你了!……你这是要打劫我啊!”封庄主已适应了曾肆乖张的性格,见曾肆耍泼,并不见怪。他向曾肆笑道:“你想白给我,我都不要!”曾肆夹起参盒,向小雀道:“你们庄主是强盗!我赎不了你了!”小雀见此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封庄主向曾肆笑道:“小子!回来!”曾肆夹着参盒,一屁股坐在客厅门槛上,转头向封庄主道:“你想留我吃饭啊?”封庄主笑道:“这天下只有你一个好人么?你肯为小雀出钱,难道我就不愿为小雀减价么?”曾肆道:“我看得出你不是个大气的人!你能减多少!”封庄主缓缓笑道:“我也看得出你不是个大义的人!”曾肆闻听此言,不禁偷觑小雀,不敢去接封庄主的话。
封庄主见封住了野小子的嘴,便从容笑道:“我为小雀减去二百两银子!”小雀闻言,抬头看了看封庄主,又看了看曾肆。曾肆斜靠在门框上,歪了歪嘴,没有接茬。封庄主等待一刻,向曾肆道:“我再为小雀减去一百两银子。”
曾肆又歪了歪嘴,没有接茬。封庄主又待一刻,向曾肆道:“我最后为小雀减去五十两银子。”曾肆还是歪了歪嘴,没有接茬。封庄主用夷语恼道:“难道我家小雀还不如一根儿山参须子么?”曾肆看了看小雀,又看了看自己的山参,沉默了。
总管向封庄主道:“庄主,咱们庄上又不缺钱,您卖庄内的丫环干什么啊?”封庄主道:“我不是要卖小雀,而是可怜小雀。想让这小子带小雀回家。”封庄主见曾肆不说话,便向小雀道:“你下去罢!”
小雀不再流泪,她似乎恢复到了此前的平静,默默垂首缓行。就在小雀即将跨出客厅门槛的那一刻,坐在门槛上的曾肆一把拉住小雀的手,向封庄主道:“等等!我允许你给我三十五两金子。你也必须允许小雀带走她的首饰和衣服。”封庄主道:“好!咱们立契。”曾肆向小雀道:“我在这里为你赎身立契。你快去收拾你的物品,一会儿,我就带你回家。”小雀向封庄主望了望,封庄主道:“我同意他为你赎身,带你回家。”小雀闻听此言,笑脸绽放,即向封庄主俯福拜谢,小雀转向曾肆,见曾肆笑嘻嘻看着自己,不禁收回笑脸,面现犹疑之色。曾肆向小雀道:“你不谢我?你不想见你娘了?”小雀闻听此言,忐忑滞涩地向曾肆微微俯福,心有所思地步出客厅。
小雀出了客厅,曾肆向封庄主道:“小雀识字么?”封庄主道:“小雀只识自己的名字。”曾肆道:“你确定?”封庄主道:“小子,你又想什么呢?”曾肆一笑,道:“没想什么。你快告诉我,确不确定小雀不识自己名字以外的字。”封庄主越来越对面前这个野小子的鬼心思感兴趣了。他太想知道一会儿野小子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封庄主笑道:“我确定。”曾肆笑道:“好!立契!”
封庄主召来账房主事,书立山参的购买契和小雀的赎身契,而后递给曾肆道:“契文可妥否?”曾肆看了看山参购买契,没有异意。看毕小雀赎身契,曾肆想了想,向封庄主悄悄耳语一番,封庄主闻听曾肆之言,方才明白曾肆为何问询小雀识字情况。封庄主看着浑身鬼主意的野小子,不禁哈哈大笑。
封庄主欢畅一时,面带余笑轻声让账房主事重写小雀的赎身契。其内改文:“……曾肆以一百一十金赎买集信庄丫环孔雀为妻。立契为凭。集信庄庄主封悬或丫环孔雀若有反悔,应还曾肆一百一十金。……”封庄主见野小子再无异意,便让总管与曾肆在四份契书上签名。曾肆向封庄主道:“这四份契书须封庄主与我签名,我才放心!”总管愠道:“我家庄主何等尊贵!岂能在买卖奴婢的契约上签名!你这土头土脑,土里土气的土猴子岂知富贵门庭里的规矩!休要混说!”曾肆瞥了一眼总管,向封庄主道:“咱俩做买卖,我信不着别人。”
封庄主自知野小子不达目的,不会签名。想到即将到手的“极品山参”,封庄主释然一笑,先在四份契书上签了名。曾肆见封庄主签了名,继而顽皮笑道:“盖个手印呗!”封庄主看了看曾肆,正色道:“这契书上有我的签名足矣!”曾肆向封庄主狡狯笑道:“其实你的手印,我不爱。但你的手印却是引子,少不得!老狐狸可愿成全我这小狐狸?”封庄主本来对施盖手印心有疑忌,但观曾肆之色,闻曾肆之言,不知怎地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来。封庄主为了“小狐狸”,在四份契书上盖了手印。曾肆拱手躬身向封庄主笑道:“多谢老狐狸成全小狐狸!哈哈……”继而,曾肆在四份契书上签了名字,盖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