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惊画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释然。
她站在门口,目光掠过里面几乎没变过的装修,推在木门上的手指微微蜷紧。
谢与也跟了上来,揽住她的肩膀,手掌温热,微微用力,像是无声安抚。
他看向柜台后满脸好奇的女人。
“你好,这是我夫人小时候常来的书店,今天路过,没想到又开起来了。”
女人爽朗一笑,“我明白,也刚开没两年,时常会有人进来问我这个问题。”
她绕出柜台,从自助饮水机上拿了纸杯,倒了两杯水给谢与和郁惊画。
“要坐会儿吗?正好回忆一下往昔。”
她对着郁惊画示意了下窗边的软沙发,“可以和你老公说说上学时候的事,就当旧地重游嘛。”
郁惊画攥着纸杯。
圆眼眷恋地扫过书店的每一处。
她看向那名女人,眼尾轻弯,语调柔软,“不好意思,可以问一下,你和喻爷爷还有陶老师是什么关系吗?”
怕被误会,郁惊画又解释了一句,“因为我之前和他们认识,前几年一直没看到书店开,没想到……”
女人却没听她的解释,盯着郁惊画那张脸认认真真看了半晌,猛地一拍手,“你是不是那个,画画呀?”
郁惊画有些懵。
迟疑道,“你怎么知道?”
女人露出个明快的笑,“你的眼睛很好看,和小时候区别不大!”
她转身回了柜台,从下方的抽屉里翻找出一张照片。
递给了郁惊画。
是梁漫给他们拍的照片,柔软灯光下,小团子被两人抱在怀中,头上还带着一个生日帽,鼻尖被抹了雪白奶油,面对镜头笑得无比开怀。
“我是陶老师曾经的学生,那会儿差点儿辍学了,是陶老师拉了我一把,也就一直和陶老师保持着联系。”女人自我介绍道。
“我后来也去当了老师,做了十几年,身上小病小痛不断,干脆提前离职,拿着陶老师留下的钥匙把这件书店重新开起来了。”
“这张照片就是在陶老师给我寄的信里掉出来的,她说,粥粥是她女儿的名字,画画是她宝贝的名字。”
“——给!这是我收拾二楼的时候看到的,他们留给你的信。我一直想找你,但附小不让我打听学生信息,就只能开着书店,没想到真把你等到了。”
郁惊画上车才将那封泛黄的信拆开。
信封上的字迹温润平和,就像是喻爷爷的性格一样。
内里的纸张经过这些年,已经很旧了,但字迹还是格外清楚。
【致最可爱的宝贝画画
八岁生日快乐!
喻爷爷和陶奶奶希望,又长大一岁的画画能够健康平安,快快乐乐过每一天。
你就是最棒的小宝贝。】
这封提前准备好的、简短又简单的、小团子能朗读出来的信,没等到送出。
书店便落了锁。
从此之后,再也没等到主人前来开启。
郁惊画的视线,在每个字上都停留了好几秒,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那时小团子还没怎么明白和理解的生离死别。
“死亡”对她而言,是太过晦涩的词汇,她只知道,从某天起,再也看不到喻爷爷和陶老师,再也看不到书店亮起的灯,再也尝不到喻爷爷给她准备的小零食。
倏而在这一刻。
曾经的懵懂茫然,化作一颗满是棱角的糖,极其汹涌的冲进胸腔。
骨碌碌横冲直撞。
分明是代表甜蜜的糖,却又因为尖锐棱角,磨出细密又沉闷的难过,让人呼吸急促,鼻尖发酸。
郁惊画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没那么深刻了。
但在所有深刻的记忆中,一定有喻爷爷和陶老师的存在。
和父母、和江欢,一起构成她灵魂深处温暖的底色。
眼睫一颤。
便有一连串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谢与张开手臂,将人抱在怀中,手掌温柔轻拍。
低声安抚,“他们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