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钟,石太监把温度计取过来,刘景仁伸到灯山底下看了看,36度2,不仅不高,还略微有点低。
刘景仁把拔步床上的两层垂帘摘下来,又把后边的帘子卷起来,扔到床顶上,房间里清朗了好多。
他让司礼监监监正王安把紫檀木挂架搬过来,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锥形陶罐用网兜网着挂在木架上。
又拿出两段用细纱布涂上鱼胶缝成的细管放的长桌上。然后戴上手套,用一把精致的银色镊子从一卷本色布包中取出许多大小不一的针头放到一个琉璃杯中,然后往杯中注入了许多透明的液体,用镊子轻轻搅着。
李康妃一向知道刘景仁和一般的医生不同,可是看到这些刀刀叉叉的东西依然害怕的走出门去,方首辅哪里见过这些,那颗放下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上。
他望了刘景仁一眼,小心的问:“挂这个罐干什么?”
“输液用的。”刘景仁说。
“那要这些针干什么?”
“输液用的。”
“那这个管子呢?”
“输液用的。”
方首辅哪里经受过这样的轻慢,他都想呵斥这小子几句,可是看到刘景仁一身严严实实的蓝色装束,和宽大的口罩上面那一双细细的逼人的眼睛,又把肚子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还不想出去,因为他实在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事情。
刘景仁用一个透明的鱼型琉璃罩将两根管子连起来,又在管子的两头插上一根粗针和一根细针。
不一会儿,悬在半空中的琉璃罩一滴一滴的滴下水来。
刘景仁又把上面的那根管子调了调,水滴慢了下来。
紧接着,从下面的那根细针上流出一股细细的水流。
刘景仁把皇上的手拉出来,垫在一个靠枕上。又把胳膊上的衣服挽起来,在小臂上扎了一个胶皮带。
皇上的手慢慢肿起来,“把灯山移过来。”刘景仁说。
刘景仁用酒精在皇上的手臂上擦了擦,用细针沿着血管扎进去。
可能因为不熟练吧,他连续扎了两次,才扎停当。
他扭头看到琉璃罩上的水滴滴的正常了,就用胶布把手上的针固定起来,拔掉小臂的管子。说:“好了。陶罐里的水千万不能完,快完的时候就叫我。”
说完,擦一擦满头的虚汗。
看来扎针的确是一个很艰难的医术,你看把刘景仁累成什么样子了?
围着一圈观看的方首辅、王太监、石太监一起“唉”了一声。
刘景仁站起身来,在桌前的瓷瓯里喝了一口水,看到卧室里昏暗的灯光,又把南边的窗帘打开。吩咐小宦官把灯山搬出去,把内门和北窗也打开。
整个卧室通透起来,空气闻起来也舒畅了很多。
“病人治病期间,要保持通风透光。”看到小宦官出去了,李康妃走进来,刘景仁用酒精擦擦手,向李康妃吩咐道。
窗户打开了,午后的阳光从雕花窗里照进来,又反射到拔步床上,连皇上的脸也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看到刘景仁淡然自若的态度,原本担心的要命、满脸抑郁的李康妃也轻松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卧室里青铜沙漏的滴水声显得那么清晰单调,刘景仁换了一个陶罐,又换了一个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