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戴着斗笠的杨老太太扶着披着蓑衣的钱婆子,一路颤颤巍巍地走远后,客车也终于缓缓朝镇上开去了。
雨声“哗哗的”,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秦思筝坐在车上,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云彩,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她抬手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雨水顺势打了进来,落在她脸上。
原本随着汽车颠簸中身体晃动得有些昏沉的睡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消灭个彻底。
“顾楠锦。”
秦思筝朝车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然后一边低低念着,一边用手细细在车窗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他的名字。
随后又轻轻抬起掌心将上面的痕迹慢慢抹去,如此反复来回了好几次。终于将心底的那点子躁动压了下去。
于此同时,在沪市的友谊商店里。
顾楠锦正穿着特制的西装,认真巡视着每一个区域货品的摆放和服务人员的工作问题。
“钱静同志,我说过多少次,挂版的衣服一旦出现褶皱,就需要立即拿下来重新熨烫平整!”
顾楠锦看着眼前穿着簇新的灰色卡其布制服的女生,面上露出一脸的不耐烦,声音中也透出些许的怒意。
“这个问题我从前天说到今天,至少说了不下十遍了,所以你就是这种态度来上班的话,明天就可以滚了!”
钱静原本是一名下乡知青,据说当年因为表现出色,在70年夏天被大队长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
73年夏天圆满毕业,先是被推荐到了沪市的供销社,当上了仓管干部。直到一个月前才来到友谊商店当起了服装区的售货员。
一个月前友谊商店人手不足,顾楠锦便申请从涉外酒店,借调几名服务人员过来。
比起专业性,在涉外酒店长期招待外宾的服务员,自然比在国内供销社上班的售货员要标准得多。
原本顾楠锦十分中意一名叫朱蔓蔓的服务人员。他曾到涉外酒店实地考察过,只有她在面对外国友人的刻意刁难时,不卑不亢,尽显大国风范。
可却不想在正式上班这天,本应是朱蔓蔓的职工章变成了她钱静的名字。
顾楠锦之前也去涉外酒店找大堂经理核实过,却被告知朱蔓蔓的未婚夫不愿意她每天抛头露面招待外国人。所以早在一个月前就让她和钱静完成了工作岗位的交接。
虽然有些遗憾损失了一员猛将,但他又觉得钱静毕竟至少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再差也不会差到离谱的吧。
结果……
顾楠锦一出生就在港城接受西方教育。从小他妈妈就跟他说要做一名绅士,学会给予女性最基本的尊重,是做一个好男人的基础道德。
但这个钱静真的屡屡让他破功,太tm烦人了。顾楠锦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也不知道他心上的那个小姑娘收到包裹了没?
这边:
秦思筝刚到镇上,就撑着伞去了邮局。也算巧,正好看到王姐在坐班。
收起伞,亲亲热热地走了过去:“王姐,我来拿包裹。”
“哎呦,小筝你来啦。”王姐收起手上正打着的毛线,卷吧卷吧放进了抽屉里。
“你也是赶巧,这包裹今天上午刚到。我本来想着你要是没空来拿,就让邮递员给你送到乡下去。”
秦思筝笑了笑,举了举手上的伞:“这不下大雨?队上不上工,我就正好来把信寄走。”
说完把伞靠在柜台边,解开雨衣露出里面的军绿色挎包,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抽出三封信递了过去。
“王姐,老规矩,两封寄京市,一封寄沪市。”
“三张八分的邮票,一共是两角四分钱。”王姐说着,熟练地邮票贴在上面,拿起戳盖了上去。
接着又走到里间,把她的包裹拿了出来:“喏!沪市寄来的,用这么大一个盒子装着。”
秦思筝看着柜台上放着的用绿色的编织袋子包着的盒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姐,有剪刀吗?我想拆开看看?”
“怎么?还怕里面东西丢了?”
王姐笑着将剪刀递了过去,将锋利的刀头对着自己的方向,刀把则朝着她。
看着王姐细心地动作,秦思筝难得俏皮得同她开起了玩笑。
“可不?万一东西坏了,我可得让你赔我一顿饭才行?”
“哦呦~那你这得找局里赔,我就是个上班的。不过你要是想去姐家吃饭的话,等会儿中午就去姐家,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