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禹在递了折子之后的第二日,便去了御书房——眼下就只有萧湛这么一个皇子在内苑侍疾,白天想要找到萧湛,便只有在这御书房里。
“臣见过王爷,”宋文禹被侍人领进门之后,向萧湛行了个礼。
萧湛并没有批改奏折,而是坐在一旁的软塌上看着闲书,见他进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虚抬了一下手,“文禹不必多礼,快到这里坐。”
宋文禹道谢之后大方落座。他一抬头,就见着了几案上堆得如山高的奏折。萧湛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笑着解释道:“这些折子大多都已经看完了,还没来得及让侍人收好了给机要处送去。”
宋文禹闻言,微微一笑,“臣昨日递了一封告假折子上来,因为告假的时间比较长,才特意过来向圣人请示。也不知道,圣人可有看到过那份折子?”
萧湛脸上笑意丝毫未减,他垂下眼来,将放在小几上的茶碗拿起来喝了一口,才道:“应该是没有看到的,又或者父皇是看着了,没有让我代为批改。文禹,你是要请几日的假?”
“一个月。臣想请一个月的假,”宋文禹说到这儿,抬起头来看向萧湛,“拙荆前一阵子因为思乡情切,思虑成疾,微臣为了她的身子着想将她送回了江南娘家。眼瞅着几个月已经过去了,微臣想去江南接她回来。”
萧湛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从宋文禹的眼神之中看不出一丝异样。与之对视片刻之后,萧湛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本王会将文禹你说的这个情况告知于圣人,请求他准了你的告假。”
“如此,微臣在此先行谢过王爷了。”说着,宋文禹站起身来又向萧湛行了个礼。这一次,萧湛并没有从软塌上站起身来,而是坐在原处,看着他对自己恭恭敬敬地行礼。
“本王听说,今年江南也很冷。文禹此去可要多带几件御寒的衣服。另外,雪天路滑,路不好走,切记要挑一些有本事的随从侍奉左右。”
“是,王爷的提醒,微臣谨记。”宋文禹应下了萧湛的这些嘱咐便退下了。
他刚一离开,萧湛脸上的笑意便慢慢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眼神。
“王爷到底还是放他走了,”飞云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来到萧湛的身边,这一阵子他一直装扮成萧湛的随从跟着他出入皇城,之所以回避宋文禹,是对这个男人缜密的心思有所忌惮,生怕节外生枝,“你刚才对他说的那些太过隐晦,他不一定能懂。”
“他懂,”萧湛很是笃定地答道:“十几年前,我们二人在不羁山下遇险,就是因为雪天路滑,马车难行,才会给对方钻了空子。”
萧湛猜得没错,宋文禹果真懂了。正因为懂了,他才会在回府的路上心事重重,反复琢磨着萧湛刚才的那句话。
“他说雪天路滑,又要我仔细挑选随我前去江南的随从……看样子,我这次出京,肯定会有人跟着我……”至于为什么跟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宋文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让自己挺得笔直的背脊贴在车厢上,“圣人已经在怀疑阿金的身份了……”
现下的萧湛已经是一人之下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将这些嘱咐叮咛说得如此隐晦,就说明他忌惮的不是别人,正是圣人。说得太过直白,传到圣人的耳朵里,就相当于是自投罗网了。
宋文禹思及此,又睁开眼睛盯着窗前掠过的风景发呆。他正在思考着对策,忽然马车一停,怀仁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公子,咱们到家了。”
宋文禹愣了一下,旋即走出了马车。他刚在门前站稳,就见到家里的门房走到自己身前,向他行了个礼道:“大公子,洛大郎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