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想淋雨,留下的四人自然心存不满,可只能听从。
后半夜。
敖纯一身衣着浸得湿透,水珠从身体各处滴滴答答,溅在脚下。他盯着不远处的军营,如石头一般一动不动,仿若猛兽看上猎物,随时准备致命一击的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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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不曾入夜。
沙盘前,敖闻与另外几位将领都在,敖纯也在。他们正观摩着地形,为明日一役作商讨。
一名年轻将领向敖闻禀报,“探子传来消息,青丘的尚家主已潜入敌方右翼,也就是青霄。”
最年长的将领道:“看来,青丘当真要誓死追随蚩尤了。唉……这层关系既要破碎,我族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敖闻细细凝着沙盘,一处一带全然没有放过,“偷偷摸摸,便表明狐族不敢妄自出兵,目前对我族勾不成威胁,继续监视便好。”
年轻将领附和:“在下同意尊主提议。我们暂时不必打草惊蛇,且还可利用尚家主踪迹探出黎襄下落。依我看,那魔灵定在青霄,尚家主八成是代表青丘同他接头。明日咱们可主攻青霄,擒贼先擒王。”
面带刀疤的将领道:“是一计。青霄虽易守难攻,但凭我蛟龙族之能,不在话下!若可擒住这魔灵,占据青霄这有利的地势,魔种们定军心大动!”
敖闻摇首否决,“没那么简单,狐族行事一向周密谨慎,这次却被轻易探到踪迹,极有可能是黎襄设下的诱敌之计。你们看……”
他指示诸位将领看向沙盘上的青霄地势,“青霄主丘呈镰刀状,且不在敌军布兵的正右翼,而是在右后方。攻下霄凌需得苦战,我族若不能及时拿下,极有可能会被敌军正翼派来的主力援军包抄在青霄主丘之下,三面受敌,一面退无可退,到时候这青霄便当真化作一把夺命镰刀,扼住我军咽喉。”
年轻将领道:“那尊将意思是……”
“敖纯,你怎么看?”敖闻突然将眼光投向盯着沙盘不做声响的敖纯。
本心不在焉的敖纯拉回神智,他大致扫了几眼沙盘,道:“纯同意青霄是陷阱的看法。黎襄既亲自出战,为保证时刻熟知战况,按说他会驻扎前线,前线右翼的青霄排除,便剩中心主力军队,与左翼。不过……”
敖纯分析过程中,敖闻连连点头,笑得甚为满意,见他停顿之处略有深意,示意他大可放心说下去:“不过什么?侄儿继续。”
别看他这小侄在处世交际方面笨拙,若是在处理军中事务上,从小精研兵书的他,当理智到同辈中无可及者,甚至比在场的一众长辈都要佼佼。
敖纯落目沙盘一处,眼神忽而如刃出鞘般锐利,“中后翼偏前,这一块区域处于高地,比青霄地处更高,占地是小,没有引人之处,可目测来看,此处视野广阔,方便敌军监察所有营地。”
年老将领道:“三殿下意思是……魔灵蚩尤在那?”
敖纯未立即回话,不动如山思索片刻后,轻轻点头。
敖闻道:“纯儿,你忽略一点。他们左翼守卫太过松散。如果黎襄当真在中后翼,那他便犯下致命错误。依当前情报估算,凭我军四分军力,便能悄无声息从他们左翼深入他们中后翼。黎襄老奸巨猾,不会将自己置身在如此危险的境地。”
敖纯敛眸不语,他不能仅因凭直觉作祟,便断然如此。
黎襄确实狡猾,总能瞒天过海……
与他作对手,不止要用头脑,还需用直觉。越是你觉得不可能的,便越是他会放手一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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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纯从回忆中抽身,一身冷冽褪尽,只剩着淡似无关紧要的漠然。
雨水顷流如柱,打在他的脸上,淌进他眸中,他强逼着不眨一眼。
——“敖纯,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他耳边无所征兆回荡这句话,但并不足以阻止他接下来的决定。
“没机会了……”
他说着,脚踏过淤泥,如同行走在夜间的黑色游灵,手中已然聚现一杆银色长枪。
“也不想弄懂了……”
雨势不曾减,像鸣奏嗡嗡悲怆的曲调。
敖纯潜往对面军营,誓死不回头,也不给自己回头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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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黎襄=蚩尤=兵主=魔灵=魔神
「蚩:愚蠢、丑陋的意思,且还是一种虫子。尤:有过失的意思。蚩尤作为失败者,不可能会被美化,甚至可能连实事求是都做不到,这两个字组合起来的用意……不言而喻。不可能会有人给自个取这名字。由于真实姓名无法考据,只知道姓黎,私设真名为黎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