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泽救下了苏氏性命。打点好一切后，他决定前往钟山赴约，临行之际，他再次寻到昆凌，将移形术、换影术分别传授给了黎莲机。

至于领悟如何，全凭黎莲机自己的造化。

“前辈非要如此吗？这偌大尘世，说不定存在两全之法。”

扶泽摇头，“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回到苏氏身边时，妲己耳目已彻底失聪，并时常昏睡不醒。”

黎莲机目色一沉，陷入沉默。他觉得这一切不该如此，可现实确实如此。

扶泽言语之间，一直是看淡一切的坦然，“少主且不必为我忧叹，早在十八年前，我便该随师弟、师妹一同而去，我却靠着他们的缚气罩，撇下他们偷偷苟延残喘人世。且不惜为此以条件置换，占用旁人躯壳，有悖心道，也枉费尊主一番教诲。如今，我也是时候与他们相聚了。”

“我的移形、换影术不曾得到完善，宋立行这具躯壳，不过可供我驱使两载。缚气罩又所剩无几，最多三载，我的身份便该暴露。”

“要么死，要么余生都将躲躲藏藏、担惊受怕。一经天界追查，我最终还会连累苏氏与妲己。相比而言，这种结局对我来说倒是解脱，且可还一些我对她们母女的亏欠。”

“少主，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还望少主多多保重。”

扶泽虽可接受这既定结局，黎莲机却多有不甘，心中终于化出一道声音，反抗响起：

为何会这样？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在尘世，多有身不由己，可又凭什么连性命也要不由己？

明知扶泽这一去便再不能回，可他们一家三口的退路，只这一条……

黎莲机无能阻止，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后来，黎莲机通过与奢比通灵得知，妲己成功融合扶泽炼化出的妖丹，完成洗髓，成作八尾狐。

妲己起先为人身，成作八尾狐后，她属神狐的气息较淡。即便如此，她始终是与众不同。为了稳妥，且也好叫扶泽含笑九泉，奢比答应扶泽，会收妲己为亲传弟子，供她待在钟山之中，为她提供庇护。

扶泽去往钟山前，已与宋家达成和解。他炼化妖丹之时，嘱托奢比：他死以后，将宋立行躯壳归还宋府。

宋芳思按照青丘习俗，为宋立行补办了丧葬之礼。

………………………………

即将步入深秋，昆凌天色暗极快。受训生们早早散学，三三两两的往膳房或寝阁去，夜空覆上薄雾浓云。

两团白色一闪跃过，身披白裘的黑影现身。黎莲机闲散一日，总算带着两只雪银狐回谷，他每行一步，轻淡的酒味便多扩散几分，细细嗅来，酒香中伴有醇正的青竹香。

总有顺道的龙女、狐女同他打招呼，询问他病情。除此，无非是眼馋那对雪银狐。

一来一往，黎莲机笑脸相迎。来来回回几次，他便觉得乏了。

一名女子也与他未知会一声，便私自抱起雪银狐抚摸，夸它们毛色漂亮。

黎莲机心底顿升万分抗拒，且暗暗伴有反感之意，当时打了声呼哨。

雪银狐立刻挣脱身，跟他身旁。

黎莲机稍稍撇了撇嘴，粲然一笑，“我突然想起一件要事，先行告辞。”

不等姑娘们回应，他便快步绕进鲜少经人的小路去，空留她们相顾对望。

黎莲机也不知是怎的，以往同女子相处，他从未像今夜这般小肚鸡肠。

行至一片安宁处，他才停步作罢，回身望见明月当头，一时生起雅兴，悠哉晃动几下手中的酒葫芦，往口中递送美酒。

尾随的雪银狐跟从止步，蹲下一并赏月，时不时歪头观望心思飘飞的主人。

他忽而回想起与同敖霖那番谈论：

“说要归训，却是想走便走。”黎莲机无意抱怨，只是心有不明，“之前是去战地，这次是去哪？”

敖霖有所避讳，在心中细细斟酌一套说辞才敢放心作答：“今日廿三，廿六是先王后祭日。敖纯、敖绪一直习惯提早七日祭拜，无论发生何事，他们皆会在祭日当天值守整宿。敖绪在谷内待下不足一日，便赶回去，敖纯也是为此事，最早要三日后归。”

“恕我直言，洲王后到底为何离世，外传是病逝，其实并非如此吧？”

“还请莲机兄见谅，此事属我族内秘事，实在无可奉告。先王后已入土为安，往事皆应随风。何况……”

“嗯？”

“莲机兄若有心了解，由敖纯来讲才更为合适。若他愿意告知你，我说来便是多此一举。若他不想说，我更无资格提。”

黎莲机拉回神思，细数下日子，才道：“明日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