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淮泽立刻跳起来跑向窗户,中途膝盖不小心磕到凳子上,碰到之前摔的旧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曲阳在窗下慌得不行,一边捂住心脏一边小声说:“卧槽,快走快走,刚有个女生晾衣服好像看到我了。”
外面大月亮,把曲阳的影子拉长到窗台外的空地上,十分明显。
游淮泽立刻跳下窗台,顾不上把防盗窗安回去,拉着曲阳往可以翻墙的位置跑。
曲阳跑着跑着忽然停下来,说不出话来,连连摆手。
游淮泽直接扛起他,在宿管阿姨叫来保安追过来之前,翻过了墙。
曲阳直冒冷汗,声音虚弱,“太刺激了。”
游淮泽没说话,带着他回了寝室。
他准备再试一次,反正学校没抓到他,等抓到他再说,但是之后不能带曲阳了。
这两天他看出来了,曲阳不只是单纯的心脏不好,他还胆子小,就算不剧烈运动,在压力大的情况下也会不舒服。
然而,还没等到他第二天晚上行动,曲阳先住院了。
就第二天早上,曲阳去上早课,上着上着昏迷了过去,老师立刻把他送去了医院。
游淮泽知道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他立刻冲去隔壁医院,一进去就看到学校老师和曲阳的妈妈在病房里。
曲阳躺在床上,醒着,就是脸色有点苍白,他正在跟自己父母连声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很正常!也不是他带我怎么样……”
“就是他害你!”一个中年妇女声嘶力竭的吼,盖过了曲阳的声音:“老师都说了,谁都不跟他玩了,就你不要命,你要我怎么说你啊!你还跟我犟嘴!让你离那些容易发脾气的人远一点!老师说他没爹没妈,我看教养也好不到哪去,他不要脸,你也不要脸啊?!翻女生宿舍,你传出去你真是要把我们家的脸丢尽啊!”
老师很尴尬,“曲阳家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妈!”曲阳加重了语气,语气虚弱又绝望,“他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人了,他是我好朋友,你能不能别这样?我求你了。”
游淮泽听了一会,直到曲阳被气得心电图开始往上飚,曲母才停止了对游淮泽的指责,“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但是你以后不准再跟他混了,我去找校长给你换寝室。”
曲阳:“我不换。”
曲母声音又大得一层楼都能听见,声音尖锐,“不换你以后再犯病怎么办?你是想让妈妈死在你前头啊!”
曲阳神情麻木,平静道:“就算我每天躺在病床上,我也会犯病,这跟别人没关系,这都是我自己身体的问题。您能别每次我一有事就怪我的同学朋友好不好?从小到大,我的朋友就都是让你怪跑的,我身体不好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啊?”
“好啊你,我辛辛苦苦给你治病,养着你,现在倒成我的不是了,你……”
“阿姨。”游淮泽走进病房,打断了曲母的谴责,他无视了曲阳让他赶紧走的眼神,看着曲母说:“阿姨你好,我是游淮泽,我来……”
曲母眼睛一下睁大,忽然抬手给了游淮泽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把老师吓了一跳,“曲阳家长,你不能打学生。”
曲母推搡着游淮泽,“说你没教养还真是一点没说错,你还敢来,出去!以后你离我儿子远一点!”
曲阳无力的靠在床头,似乎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但眼底的痛苦还是暴露了他没办法真正习惯。
曲母推着游淮泽,自己开始抹眼泪,“你知不知道他才出院没多久啊?你又把他害进医院,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拉上我儿子!”
游淮泽点了点头,他想说什么,病房又涌进几个男生。
“阿姨。”
“阿姨好,我们是曲阳的同班同学。”向原长得老实,对曲母露出一个憨厚老实的笑容,“您放心,以后我背着曲阳上课下课,让他心跳跟一条直线似的,动都不动。”
旁边有人踢了他一脚,“阿姨你别听他乱说,他没文化,他的意思是以后我们陪着曲……同学,不让他累着。”
说着,他问身后的男生,“是不是姓曲?”
“是是是,之前天天鸽我们那会就问过游二傻了。”
游淮泽被挤到人群最后,然后被其中一个男生一脚踹出了病房。
不知向原跟曲母说了什么,游淮泽听到曲母接了个电话,然后拜托向原帮忙照顾一下曲阳,似乎是准备离开。
游淮泽犹豫了一下,错过了躲开的机会,曲母看到他还在,立刻狠狠瞪他,看了眼病房内,见曲阳在跟向原说话,压低声音说:“我不管小阳说的什么你有你的难处,我不管你,你不管闹多大的事没人管你,你当然是无所谓,但小阳有父母,他有所谓!他对我们很重要,你再带着他胡闹,我跟你没完!”
游淮泽牵了牵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在找我的有所谓呢。”
他声音很低,嗓子又发哑,曲母没听清,“什么?”
游淮泽摇头,清了清嗓子,“对不起阿姨,我以后不会了,是我的错。”
曲母看了他一会,“反正我会给小阳换寝室,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大学生?”
电话又响起,曲母连忙接起电话,也没工夫理会游淮泽,一边讲电话,一边匆忙走了。
曲母走后,他犹豫了一下,推门进了病房。
所有人都看向他。
曲阳冲他笑了笑,“其实我上回也是正经发病,我胆子小。”
游淮泽笑了笑,“看出来了。”
病房里只有一帮年轻男生,曲阳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不客气的让向原给他削苹果,自己翘着二郎腿对游淮泽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有病让着我,我说一直想打篮球但是我妈不让,你就天天陪着我打球,从最简单的规则教我,结果向原说谁在你这你都这么好脾气,谁都能做自己,不用收着端着,我白感动了。”
向原指了指游淮泽,“在校篮队,一帮男生打球本来就容易打起火,但是只有他,不用怕他突然翻脸,也不用怕他甩脸子,谁说他都笑嘻嘻的,没心没肺的人。”
曲阳笑说:“难怪人缘好,上到快毕业的学长,下到刚入学的新生,他真是谁都能打个招呼。人家动漫社社长都实习了,大半夜还接他电话呢。”
向原:“都乐意跟他玩呗,跟傻子似的,缺心眼儿,谁要帮忙他都愿意搭把手。明明能打架解决的事,非给人讲道理,话又多又密。我给新人训狠了,他还教人偷懒,妈的天天给我捣乱,不过也幸好这狗玩意,校篮队的人都舍不得走,每次有事他都顶上,大家都特别安心。”
说着,他沉默了一会,低声说:“情绪这么稳定的一个人,他们说人是疯子。”
游淮泽没说话,就听着向原和曲阳说话,还有其他人偶尔插两句话。
说了一会,一帮人突然全部沉默下来。
向原看了游淮泽一眼,冲其他人摇摇头。
如果是以前,他们说这么久的话,游淮泽早就成话痨了,但是从刚才到现在,他除了偶尔笑笑,一句话没说。
笑也笑得勉强,让人看着都难受。
最后,向原把曲阳床头的苹果全部削完,拍了拍手,“吃吧,吃到天荒地老,咱们得回学校了。”
游淮泽走到曲阳床边,看了他一会,说:“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一群男生都转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