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寒从未在娘亲的眼里看过这样复杂的情绪。
似失而复得的狂喜,似千回百转的嗔怨,又似直击心灵的眷恋。
柳明霞嘴上虽骂,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好像一个没看住,那人便会变成蝴蝶飞了。
程小寒很奇怪从娘亲的眼里看出那层意思。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突然又觉得好笑。
娘亲,你把人拿握不住的蝴蝶,可我怎么看着,他那个块头,最次也得是雄鹰。
程小寒想笑,可垂眸看见廖南弦还扶着娘亲胳膊的手,又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后知后觉得恍然大悟:这是醋意啊!
那个陌生的壮年男人,之所以莽撞如此,是因为吃醋。
难道他……打死程小寒她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这人,眼神一下子也变了。
甚至,她不合时宜地哦了一声。
张大了嘴,从二哥缄默的脸上寻找讯息,忍不住打破这份斗气般的僵局:
“全家都在等二哥,可原来等回来的不止有二哥,还有爹爹,我又有爹啦!”
她一嗓子嚎的,众人皆是一抖。
程小满对多年未见甚是想念的幺妹投来赞许的目光,大哥上前一步拉住她:“幺妹,你说,爹,他是咱爹?!”
廖南弦惊觉撒手,同样扭头求证似的对她道:“他是你爹,是我……”
后半句廖南弦没说出口,程小寒也没猜到他原本想说什么,只道:“我也是猜的,毕竟爹离家时我尚在襁褓。”
说完,众人自然地将目光投向柳明霞。
直到感觉到有人拿小手扣自己的掌心,柳明霞才回过神来。
垂眸看了眼幺妹,又看看众人,一瘪嘴,哭包爆发。
她哭得嗷嗷,丝毫没了往日的形象,但这都不重要了,她就想知道,这个死鬼丈夫,既然没死,为什么多年不回家?
看起来小儿子是和爹爹一起回来的,既然他们早在军营相认,为什么好几年程小满也不寄信回来,说找到了爹?
她委屈,不解,愤恨,时隔多年,再见到她这个人高马大,又直又憨的丈夫,满腹相思没有化成一池春水,反倒化成一场暴雨。
她的眼睛在下面条,还是韭叶面:“你,你们父子……呜呜!”
一口气憋在心头,准备了多年一肚子的话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掉头就跑。
身后,众人也不知所措。
难得全家团圆的大喜日子,女主人的情绪反倒崩了。
还是程有贵先反应过来,急急追上去。
但纵然心急,与廖南弦擦肩而过的瞬间,还不忘瞪一眼‘第三者’。
“你别走,登堂入室,待会儿我要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程有贵一出声便是满满的压迫感,额角青筋凸显,长年战场厮杀的人,气势不同。
程小寒觉得她爹说的是要和廖南弦说道,可若他这清隽的舅舅不赶紧给个合理的解释,她爹所谓的说道,可得要了舅舅半条命。
也许是程有贵那棱角分明的脸和冷峻的眼神太过慑人,他追着娘子进入房间后,前院,没人敢动。
甚至,没人提议跟去看一眼。
良久,程小寒先开口:“爹爹回来得突然,又似乎误会了什么,该不会动手吧?”
她看不起家暴男,但私心觉得爹爹虽然看上去像是个没脑子的莽夫,却也不至于,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出于好奇。
她非常想去听墙角。
柳明霞好奇的她也好奇,她想知道,全家已经默认死了的爹爹,为什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总不能真是因为这些年打仗,无暇回家看看。
她感觉爹爹回来的时间点,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