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仍然是唧啾雀组的比试,剩下的十八人,两两对战,此轮之后,便只剩下九人。
成峰此番对战苏家寨的寨主,一个叫苏畔眉的女掌门,也使一条鞭子,是黑色的牛筋制成,以柔克刚,比成峰的钢鞭更加考验功力。但成峰今天状态很好,仿佛昨夜间,心里有什么东西,无声地沉静了下来。
打了没几个回合,成峰竟然两三次陷入险境,那苏畔眉丝毫不是点到即止,更不像切磋武艺,仿佛是在下死手,带着一身的深仇大恨一般,成峰也只得用出凌厉的鞭法应战。鞭声交错的间隙,成峰堪堪躲过一步险招,劈头便厉声问那女掌门,“苏寨主,今日比武只是切磋,为何你屡下杀手?”
苏畔眉两眼一瞪溜圆,“谁和你切磋!下流鼠辈,你我有仇,不如今日便报了吧!”
成峰疑惑,离了少林寺后,见过的女的不超过仨,这苏寨主确信未曾见过,什么时候结下的仇?怎么这两场比武,总遇到这般不靠谱的人,不好好比试,竟搞些没用的东西。
成峰道,“苏寨主,你我二人素昧平生,谈何冤仇?”问诘时手上也不敢松懈。
苏畔眉仍是瞪着双眼,“我徒儿如琳告诉我,歃血盟姓华的公子,屡番轻薄于她,华成峰,你别敢做不敢认!我今天豁出去不要这比试的资格,也要教训你这登徒浪子!”
成峰是又气又笑,华成雨这孬种,见他一次倒霉一次,如今被他连累坏了名声不说,还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但成峰心思一转,此刻若要辩解,搞不好被那女寨主得手了去,遂只是无奈笑笑,那苏畔眉却以为成峰是认了罪,更加张牙舞爪。
论真本事,苏畔眉并不是成峰的对手,又打了二十合,成峰钢鞭将苏畔眉的软鞭缠住,让她动弹不得,兵器被人制住,苏畔眉只得认输,扬言不会放过成峰。苏畔眉离场,成峰朝着她喊道:“苏寨主,回去好好问问你那徒弟,我叫华成峰,别让她认错人了!也别忘了那天有人在危急之际救她脱了险,可别恩将仇报呀——”
一个姑娘急急地朝着苏畔眉跑了过去,低低地跟她解释着什么,苏畔眉脸上表情渐渐错愕,继而又愤怒了起来,甩开那姑娘,走了出去。
成峰胜出,下台继续观看。傍晚时分,九组对决全部完成,九人胜出,但是其中有一个病了,发高烧,便退赛而去,只剩八人,抽签后众人便散了。
第六日,又有看头,秦书生首战,对决刘玄妙。
从抽签出来那天晚上,秦书生便扬言退出,不再参加比试,反正他从来只是来玩玩的,与刘玄妙打一场,免不了又要遭一番嘲笑,论功夫也不是刘玄妙的对手,何苦去自取其辱,又要惹得惠无双不高兴,红岫园里早已传开了,说秦书生未战先怂。
到了头天晚上,秦书生还一直在讲明天他断然不会露面,没成想梅姐过来找他,告诉他如若身体无恙,又无其他规则限制,便不能退赛。
秦书生怒道,“哪有这般道理?我就是不去了,你们能耐我何?”
梅姐笑笑,“秦先生,您是我们红袖楼的座上宾,哪个能耐你何?秦先生不出战,我们就挂起擂台等您,等您什么时候出战我们再继续。”
秦书生闻言转身便回屋去收拾行囊,拉着惠无双要赶着夜里离开。
梅姐倒是也不拦着。秦书生和惠无双两人出门刚走了两三层台阶,便被一大群各门派的子弟围住,秦书生错愕,将惠无双挡在身后,一只大手紧紧箍住惠无双的细手,惠无双见人多几次想挣脱秦书生,但均无果,只得跟在秦书生身后,低着头不看人。
秦书生问众人为何围堵,众人吵吵嚷嚷,秦书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朝众人吼,“你们这样叽叽喳喳的,谁听得清?!”推开众人便要离去。
这时一人站出来,是湘南派周道奇座下的弟子,那人也颇有礼数,轻施一礼,叫众人息声,对秦书生说,“秦先生,你既然接了请柬,来了这掌门人大会,便应该比下去,怎能无故退出?秦先生可不要只考虑自己一时潇洒,刚刚各大门派收到消息,因为秦先生退赛,红袖楼决定终止这次大会,叫各门派赶紧去结账清款,子时之前便都要离开,明日红岫园便要闭园了啊。”
众人互相附和,就是就是,我们千里迢迢的来了,还没分出个胜负,怎么能因为你秦书生一时的好恶,就这么散了呢?
秦书生这才明白过来,叫惠无双先回去,他要去找沈西楼理论,无双拉住他,“算了,他们逼你上台,你便去吧,就算找到沈西楼,他们总有别的办法,你去速战速决,下台了我们再走,便不会有人阻拦了。无非是多一天而已。”
秦书生思前想后,百转愁肠,终究叹了一口气,“好,我去!”
不一会,传来消息,说红袖楼不叫结账了,明日比武继续。
众人散了,秦书生指着红袖楼的方向跳着脚骂,“沈西楼!卑鄙小人!你给我出来!你躲在暗处这般整我,算什么本事?你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骂,红袖楼也并无回音。
秦书生见众人都走了,红袖楼其他人也没有动静,拉着惠无双假装往回走了两步,后迅速转身,施展轻功,两人腾空而起,打算逃窜而去。跃在屋顶上,刚走了几步,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红衣的身影,秦书生差点撞在那人身上,靠惠无双拉了他一把才没从房顶上摔下去。
那红衣人一张白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嘴角歪着,目光清冷,“人道秦掌门光明磊落,那怕是没见过秦掌门的真面目,这不是刚刚答应了来比试,却转眼就要逃跑!”
秦书生愤怒,“沈西楼!你究竟搞什么名堂?别人都能退赛,为何我不能?”
“嘿嘿。”沈西楼冷笑两声,“哪有什么为什么?这是我沈西楼的地盘,我想让谁比谁就得比,我想让谁输谁就得输,没有什么公理道义,一切,全凭我沈西楼的心思!今日就是看秦先生不爽,就是要让秦先生上台,秦先生如果不比,我还是就此终止此次大会,让天下各门派都恨你去,看不追得你无处可逃!”
“你,你……”秦书生气得浑身发抖,沈西楼笑得云淡风轻,秦书生突然眼珠一转,放声喊了起来,“偌偌!快来,救命!”
“秦先生!别叫,叫谁来也没用,谁还能天天贴着你保护你?”
僵持了一会,施偌没出现,秦书生气瘪了些,好汉不吃眼前亏,半推半就叫惠无双给拉了回去。次日一早,为了看秦书生和刘玄妙这场比试,明月阁里坐满了人,刘玄妙也早早地上台等着,一手叉着腰,一手握着她的细棍,满面的春风得意。可是等了许久,秦书生也没出现,梅姐叫人去秦书生的住所看看,那人去了一会回报,说秦书生昨夜喝了个酩酊大醉,现在还在睡着。
但此刻众人仍有耐心,过了两刻钟,梅姐又叫人去催,回来说秦先生起床了,但是秦先生说,大家不是愿意等着看他一场笑话吗,不妨多等一会,他用过早饭再说。
又等了两刻钟,去催的小厮回来报,说秦先生说要梳妆,还要再等等。
众人就不愿意了,沸沸扬扬起来,梅姐要亲自去请秦书生过来,刚要出门,门口传来一个响亮的喊声,“吵什么吵?我来了!”
秦书生掀门而入,众人掩口而笑,秦书生哪里梳洗打扮过,那头发一半揪着,一半散乱,揪着的乱做一团,散着的糊在脖子上脸上,一层黑色的胡茬铺在嘴唇上下,衣衫半散,上面有大片半干的酒渍,松松垮垮系了根腰带,走近了闻着一股发酸的酒气,大家交头接耳,窃笑声声。
秦书生宿醉未醒,眼神迷离,脚步虚浮,晃荡着走上了比武台,朝着刘玄妙鞠了个大躬,“刘小宗主,久等啦,请赐教!”说罢等着刘玄妙叫他起身。
刘玄妙睁着一双溜圆的眼望着他,不气不恼,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拎起手里的六棱细棍,棍稍轻轻抵在秦书生低着的下巴上,少少用力,迫使秦书生起身,但是秦书生梗着不肯起,刘玄妙开言,“秦先生,起来吧,领口开的太低,什么都看见了。”刘玄妙声音不大,台下却立刻崩出爆笑声,秦书生更是立马直起了身,慌忙伸手把领口的衣裳拢紧,腰带也收了收。
“刘小宗主,你你你你,一个女儿家,他日总是要嫁人的,你这般轻浮,在江湖上扬开了名声,日后哪个还敢娶你?多给自己留条后路啊。”秦书生苦口婆心,有点结巴。
“那就不劳秦先生费心了,我听闻秦先生也是风流之名满天下,你不怕没人敢嫁?实在不济等到那时候,我便勉为其难嫁给秦先生,岂不是两全其美?”台下又是一阵哄笑。两人的武力水平,在座门派基本上清楚,秦书生不可能是刘玄妙的对手,但是谁又是来看他俩打架的呢,都是来看斗嘴的。
秦书生摇了摇头,拉着长调,“刘小宗主——可口下留情吧,秦某人什么地方得罪了您,请多见谅,莫在这再继续顽笑秦某啦,秦某这里给小宗主先道歉了——”秦书生见说不过,赶紧认怂。
“秦掌门不必。”刘玄妙笑嘻嘻,“秦掌门,我如今在这整个江湖面前说了这话,便已没了后路,却也不后悔,刘玄妙句句真情实意,打定了主意要跟住秦先生,可不是顽笑!”
“秦某这副邋遢模样,真不知是哪里让小宗主你用了心思!”秦书生甩袖转身,背对刘玄妙。
“秦先生在我心里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气容山河,胸怀天下,无人能比,秦先生不同意,我便一路追随,追到秦先生愿意为止。”一句话说得秦书生满面通红,无地自容,台下人笑得都失去了端庄。
秦书生心念一动,赶紧又辩驳,“诸位,诸位先莫要闹,既然刘小宗主在此信誓旦旦,秦某人也把话撂在这里,我已与惠山派掌门惠无双结了盟誓,断不会再移情别人,诸位见证,刘小宗主还是省省心思吧!”
惠夫人台下听闻是又羞又愤又感动,但刘小宗主可是不高兴了,秦书生好歹也该留几分薄面给她,不该一气断绝了她的念想,嘴上却笑着,“秦掌门也不必如此绝情,来日方长,我们且走着瞧!”手上更不留情,六棱棍劈头到了秦书生的头顶。
秦书生虽知这是必败之战,在刘玄妙步步紧逼之下,也只能奋力应战。秦书生没有兵器,刘玄妙打了几招,便也将六棱棍扔在一边,两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即是赤手空拳,就免不了胳膊碰着胳膊腿碰着腿,寻常人过招碰碰也无所谓,但是秦书生碰着刘玄妙,只觉着刘玄妙一掌一拳都砸在他心上,听着自己的胸膛里砰砰作响,旁人或许看不出来,觉得秦书生不过是水平如此,但刘玄妙看得出,秦书生已经慌乱得毫无章法。
打了约二十合,错身交叠之处,刘玄妙挤着眼睛凑在秦书生耳边悄声说了一句,“秦掌门,今日送你再往前一步,望秦掌门记着这点恩情!”秦书生拧着眉头,没明白刘玄妙这话是什么意思,见刘玄妙左脚已然踢到了他胸口,秦书生急忙抓住她脚踝用力向旁边一拧,刘玄妙半空中翻了个身,秦书生借机一掌跟了过来,刘玄妙落地之时,左脚鞋袜突然脱落,一个没站稳啪叽一声坐倒在台上,两手撑在身后,秦书生掌力劲急,推到了刘玄妙胸前才堪堪收住。众人起身观看。
刘玄妙咳了一声,笑道,“是我低估了秦掌门,认输。”
“好!”突然明月阁三楼上传来一声叫好,众人抬头,见沈西楼站在栏边,拍掌叫好,“秦掌门竟然当众脱人姑娘鞋袜,虽然胜之不武,可是好歹胜了!不错,不错!”
秦书生连忙收手辩解,“沈西楼你休要胡说,我没有……”一句没讲完,已被揭瓦般的欢呼声掩盖过去。
秦书生气恼地从人群中钻了出去,嘴里闷哼道,“如此作弄人,当真无聊透顶!”惠无双在身后跟过来牵住他的手,既没有跟他一道发泄,也没有安慰,更没提适才秦书生那感天动地的肺腑之言。
明明抓在手里,明明刚刚说了那海誓山盟,但惠无双感觉秦书生正在离她而去。
次日抽签,秦书生没去,说剩哪一张给他便好,没想到,又是一张空白签,秦书生听说了,脑子里又想起那晚上沈西楼说的话,他想让谁比谁就得去比,这沈西楼究竟在背后做了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一轮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了,最终剩下六个人,分别是周道奇、蒋玄武、沈西楼、还有佛医门的掌门欧阳青鸟、开山刀梅步高,以及秦书生,抽签为周道奇对梅步高,蒋玄武对欧阳青鸟,沈西楼对秦书生。
秦书生知道之后,心里彻底凉了,想着这几天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否则生死未卜。但是秦书生想尽了办法,终究还是没能逃掉。
过了两天,唧啾雀组也有了结果,只剩下四人,再两局便可以分出胜负。柳花明对西夜岭关卓,华成峰对海下帮楚别心,若能胜得了楚别心,便是与柳花明的巅峰之战,成峰问了几个相熟的看客朋友,他和柳花明,熟胜?众人皆对他摇头叹息,怪大哥更是与他说了实话,“成峰兄弟,柳花明成名之前,在周道奇手下多年苦练,已得湘南派真传,你与他之间,日夜不停的修炼,至少还差三年功力。”成峰听后,瘫倒在椅子上,久久未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