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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似醉又似酣,如花又如烟(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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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灵岳离开蝴蝶谷,先往汴梁城外埋葬着娘亲尸骨的道观走去。

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那地方她从来想也不敢想,更别说去,而一夜之间,她仿佛就积攒出了足够的勇气。

离开蝴蝶谷之后,突然雪横风狂,凤灵岳徒步而行,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小小身影,几乎和漫天的风雪混为一体,分不出个囫囵人来。去看娘的道路,仿佛分外难行,她一步一步,飘摇且坚定地踩在刚刚铺了一层白的雪地上,身后的脚印马上又被雪花填满,就像她在这天地间,没留下过任何痕迹,走过了,却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冷风掀着她的马尾,像一面飘摇的酒招旗,脸也被吹得生疼,但这疼让她能感觉到生机。夹袄被风吹透,遍体生寒。

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天地独悠悠,岁月欺人瘦。

直走到再也无法挪动一步了,才找地方休息,休息的时候也睡不着,只是让身体缓一缓,然后再接着走,日月轮转,不知走了几个日夜,到了那道观所在的山下,风雪才稍稍停了。

她见了道长,跪地伏拜。虽然她八年没来过,走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但那路好像就印在她心底,清晰至极,她只是不来,若是来,一步都不会走错。

凤灵岳跪在道观的后院,地上竖着一块石碑,上书一个‘亲’字。娘亲的坟没有坟头,但是她知道娘亲就在这下面,灵岳在那碑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最后一个头磕完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水满面,“娘啊——小七——来看你啦——”委屈不尽。

凤灵岳把这些年她能记得的事情,一字一句细细地说给娘听,时涕时笑,她看见娘有时候笑着听她絮絮叨叨,有时候还回她一两句,不管她做了什么混账事,娘始终都不恼不怒,一直笑盈盈地耐心听她讲,她讲得累了,就窝在娘的怀里躺着,娘许多年没有抱过她了,那一天,娘紧紧地抱着她,用手理她蓬乱的头发,还给她哼了安眠的歌谣,她安心地睡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道长在那石碑下面把快要冻僵的凤灵岳背回了屋,给她喝了祛风寒的药,养了几天,凤灵岳便告辞下山了,来时风尘仆仆,去时一身自在,凤灵岳买了马,策马扬鞭,往扬州而去。

行了几日,便到了扬州城,扬州春来早,柳树冒新芽,穿城而过没多久,到第三庄。

凤灵岳在第三庄门前等门房进去通报,很快便有人来把她请进去了,仆从带着她穿过层层院落,凤灵岳不禁暗暗惊讶,便是她在太师府里长起来的,看着第三庄的气派比太师府竟也不遑多让,季白眉在宽敞的大厅里见凤灵岳,仆人上了茶后都屏退了,大厅宽广得仿佛有回音一样,俩人离得很远,上座的主人神情很复杂,又有些倦怠。

凤灵岳礼仪周全,鞠着躬叫,“见过季前辈。”让过座,凤灵岳才缓缓地坐下了。

季白眉涩涩缩缩,倒不如凤灵岳坦荡,“冒昧上门打扰,季前辈见谅!”

季白眉忙连连摆手,“凤姑娘客气了。”

“那一日在蝴蝶谷,晚辈发了疯病,冒犯了季前辈,今日来想登门当面致歉,请前辈恕罪!”凤灵岳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却听不出多么抱歉,走足了过场。

季白眉无端地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往椅子里缩了缩,那男装打扮的姑娘,姿态竟和年年来磋磨他的陈慈悲,一般无二,再开口时,语意中已经多了三分心虚,“凤姑娘不必抱歉,姑娘那日是突发疾病,不是有意为之,老夫……怎能跟你见怪……”

凤灵岳勾起嘴角浅浅一笑,又恭谨地发问道,“今日来还有一事,那日发病,竟让我想起了许多旧事,若没记错,我母亲出事的时候,季前辈您也在现场是吗?”

季白眉略微有些慌神,“凤姑娘记得没错,老夫是在现场,算是目击者之一……”

凤灵岳抢了话头,眼光突然逼人起来,“就只是目击者吗?前辈与我母亲,是否是早年旧相识?或者说还有什么旁的私情?”

季白眉手上的茶盏叮当了一声,慌忙辩驳了一句,“没有!”季白眉压制着抖动的手,放下了茶杯,“只是旧时相识,没有旁的!”

“还请前辈帮忙想想那日母亲和前辈都说了什么话?我离得远,没听真切。”

季白眉低下头,目光往远处晃了晃,堂屋里静了片刻,屋外的鸟啼鸣听得人心烦乱,这事一说,便牵扯出许多往事,季白眉可没做好准备要在这个时候这姑娘面前把过往全说出来,且在个晚辈面前要承认自己当年做了多少错事,还是拉不下来脸,凤灵岳瞧着他犹豫,又补了一句,“前辈要是有顾虑,只告诉我我母亲说了什么,问了什么,不必告诉我您的回答。”

季白眉重重地叹了口气,才说,“你母亲问我,是不是我偷了上摇仙斩妖除魔的形意剑,问是不是我陷害了他,我在姜儿那伶俐的目光面前没法撒谎,就全都承认了,姜儿崩溃大哭,对我唾骂不止,这些你都看见了吧……”

“上摇仙是什么人?你陷害他与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这上摇仙,姑娘不知?三十年前的名满江湖的大侠客,大宗师,大英雄,哎!是我一时糊涂,以为我拿了那形意剑,便可得了上摇仙的形意,可我终究是资质太差,比不上他们三个,我不是陷害上摇仙,我可够不着,姜儿说的他,是神农教的教主陈慈悲。”

凤灵岳一脑子雾水,“前辈,就算你陷害了陈教主,为何我母亲要对你大发雷霆?他们三个又是谁?”

季白眉说,“上摇仙一生就只收了三个徒弟,我说与你听,首徒贺雀,”凤灵岳觉得这名字熟,猛然想起,这不是当年容寿想请下胥蒙山的老仙人么?施即休的授业恩师。灵岳想,施即休这个水平都已经登峰造极,他的师祖该是什么样,那真是想也想不出来。

季白眉接着说,“二徒秋圣山,如今是位隐士,人称秋圣山人的便是了。”这个秋圣山人凤灵岳没听过,也不知她是郑经的半个师父,“关门弟子便是这位神农教教主陈慈悲。”这一位凤灵岳见过,还动过手,连人家一招都扛不住,心道,这上摇仙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季白眉顿了一下,直盯着凤灵岳,“你母亲和陈教主之间的事情,她没告诉过你?”

凤灵岳不解地摇头,回想起母亲临终之时跟她说过所有的话,从没提过跟这个人有关的一个字,要是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那必定是母亲不想让她知道,但是她想知道,她心里又涌起来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母亲死在这事上,难道她不该知道吗?

“前辈若是方便,可否指点一二?”季白眉听着她这句话里,倒是带着几分恳切,那俩人的事情,他知道许多,苦主的后人坐在这里问,他不能不说。

季白眉叙述,“姜儿姑娘她一个大官家的小姐,端庄优雅、贤良淑德,不知道陈慈悲使了什么龌龊手段,竟能让她那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那年她与我出来见面,竟只为了问一句姓陈的他是否清白,咳!姓陈的那时候聚了一大圈子人,占了山头,自封为王,成天做些个打家劫舍的勾当,还以为自己行侠仗义,救危救困,殊不知给多少寻常百姓带来了苦痛。据他自己说,他是在一次逃难的时候偶然间误闯进了姜儿的闺房,姜儿非但没有出卖,反而救了他,从那才好上的。”

凤灵岳听到这一句,突然觉得胸口的血往上涌,她两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掐得自己指尖青紫,她全部的注意力像集中在一个针尖上一样,那针尖就是季白眉口里吐出来的一个个字,季白眉却似全无察觉,接着说,“回来跟我们一顿吹嘘,哼!他不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个,他哪来的底气觉得人家姑娘就喜欢上他了?但无奈呀,有时候苍天真的瞎眼,本我们也以为,那不过一次艳遇,不过是给陈慈悲拿来吹吹牛的,过了就算了,谁还记得?他不是也没敢再去知府家里找姜儿吗,谁料到过了小半年,我们一群人,竟然在街上遇到了姜儿。”

凤灵岳听到这,觉得五内都颤抖了起来,眼角眨着泪花,她颤着声小声接了一句,“她坐着轿子。”

季白眉没听清,只顾着自己说,“姓陈的十分粗野地将姜儿从轿子里掳了出来,吓得姜儿花容失色,不过……”季白眉那神情,仿佛仍然不相信自己多年前看见的那一幕,姜儿坐在陈慈悲的马背上,陈慈悲狂浪地将姜儿揽在怀里,仰天大笑,好像占尽了这世间的潇洒风流,而在短暂的一瞬惊恐之后,姜儿竟然,“她笑了。”季白眉说。

那一年飞花扬柳,少年轻狂,苍天未老,山水多情。

“就这样把姜儿带回了那个破烂喽嗖的山寨——”

“季前辈!”凤灵岳突然打断了季白眉,季白眉正想得投入,竟然好像被她吓了一跳,季白眉盯着她,凤灵岳强压着哭腔,“别说了,季前辈,我不想听了。”

凤灵岳心里飕飕倒灌着冷风,三春不暖,寒意侵骨。

季白眉不解,刚刚不是还很热切地想听么,“凤姑娘,这才刚讲了开始——”

凤灵岳低头苦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语意冰凉,拒人于千里之外。

季白眉只好不再说,心里想,这一冷一热的劲儿,跟姓陈的也像,喜怒无常,上一秒还在和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刀子就捅到了你的心口,但是姓陈的究竟是不是这姑娘的爹,老墨也只是猜测,谁知道呢,这话可不敢说,说多了,怕伤着自己。

凤灵岳品着嘴里的眼泪,苦咸苦咸的,哎,墨师父如此这般煞费苦心,究竟是为何?还说什么此心非心,到今日才算明白,那不就是慈悲二字吗?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不告诉她这一段过往,站在今时今日,她知道了,如何面对?

那陈教主是个残疾,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她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出,就那副尊容,当年是如何让倾国倾城凤姜儿神魂颠倒,死去活来?

凤灵岳还像不死心一般,问了一个置自己于死地的问题,“季前辈,那陈教主,可有什么绰号没有?”

“当年江湖人称鬼面乌鸦,不过这些年无人敢叫了。”

凤灵岳心碎成了冰碴子,都没来得及道个周全的别,慌乱地逃离了第三庄。

第三庄的守卫没用,半夜里凤灵岳又钻了回来,跑到了季长安的阁楼里,把那季长安从睡梦中唤了起来,抱住季大小姐,哭了好大一会,才渐渐觉得气顺了好多,细想想,不过就是母亲年轻的时候有一段旧情么,后来世事变迁,两人许是感情生了变故,就散了,母亲嫁了人,那姓陈的必定也娶了别人为妻,如今母亲人都不在了,这还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气顺了,却没注意到这季小姐被她搂抱得翻了白眼,门外小玖闻声而来,一见一个穿着公子衣装的人竟然在搂抱着她家的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巴掌呼在了凤灵岳后脑勺上,凤灵岳要不是悲伤过度,怎么可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玖得手,猛然回身,季小姐上半身失了力,竟然呼通一声仰砸在绣床之上。

凤灵岳一见这,也顾不得和扇她巴掌的人发火了,她惊讶地看着季小姐,小玖扑在床头,一边扑一边喊,“谁家的登徒浪子!”并朝着屋外,“快叫人——”却被凤灵岳一把捂住了口鼻,“小玖,是我!长安她怎么了?”

小玖这才分辨出来,眼泪蒜瓣子一样往出掉,“凤姑娘!你这可下手轻点!你是要要了小姐的命吗!”

那季小姐躺在床上,几乎一动不动,两片眼皮仿佛想用力睁开,却做不到,手指用力攥着,但凤灵岳握着她的手,感觉她力气在流失,凤灵岳急了,“小玖,你倒是说,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小玖却一咬牙一瞪眼起身出去了,听见她在门外安抚其他的丫头婆子,叫不要声张,没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小玖端了一碗酱色的汤子进来,慢慢地扶起季小姐的上半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口一口地喂她,季小姐吞咽仿佛也有困难,一半都撒在了衣衫上,凤灵岳拿出帕子,配合小玖擦着季小姐的嘴角。

那昔日的大美人,现下活像颗离了土放了一个月的大葱,无色无味,一层灰皮。

喂完了,小玖将人放下,季长安额角上出了些汗,眼角顺滑下来两行泪,凤灵岳才觉得握着的手上传来了一丝力气,季长安声音滞涩地叫了声,“灵岳啊……”

小玖在一旁抽搭着眼泪,“小姐她……她……”

季长安的声音哑得像七八十岁的老妇,“要是有来生,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上次有人和她说来生,还是华成峰要命丧黄泉的时候,凤灵岳发了怒,瞪着小玖,“你这丫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还不快告诉我!也许我有办法呢!”

“小姐她从打在蝴蝶谷回来,一头就病倒了,吃不下东西去,觉也睡不着,整天整夜地睁着眼,身上哪哪都疼,老爷是个死心眼的,他竟然说小姐是装病的!与小姐呕着气,不叫郎中来给看,只等了七八天之后,是大公子觉出了不对劲,才叫郎中来,郎中诊了脉,对公子和老爷说,没见过小姐这样的病,叫不出是什么名字,只能开点药吃吃看,那药吃了也没用,人不吃饭光吃药有什么用?换了几个郎中都不中,一日日拖下来,最后一个郎中的药,便是刚刚吃的那一碗,只能换回小姐片刻清明,怕是……怕是不中用了……”

灵岳问她,“不中用了?季前辈也不管了吗?他家财万贯,什么样的名医请不来?”

“自然请的来!甚至从汴京城请来了一位老太医,给小姐看了……”小玖哭得霎时猛烈起来,“老太医说,小姐心里全是死意,什么神医也救不了!老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小姐病成这样……竟然在病中还挨了他一顿打……”

“他这是怎么当的爹!”

“老爷说,小姐这么想死,便随她去!他就是让小姐死在这,也绝不让小姐被那个姓秦的坏了名节!”

“他……”凤灵岳一时愣住,片刻才说,“他爱名节,竟能胜过自己闺女的一条命?秦书生可真的有这么不堪?”

小玖怎么答得上?凤灵岳盯着季长安沉暗暗的脸色,“你也是!怎么就非他不行?这天下大好的男儿数不尽,怎么就非得是他呢?真的为了他,命都不要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凤灵岳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母亲的样子,她从小看惯了母亲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儿,宠辱都不能惊动她,凤灵岳小时候耍混,但是不管造成什么样,母亲都没有和她生过气,总是笑意盈盈地包容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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