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汉承秦制,行政区划只有郡、县两级,所以才叫“郡县制”。
后来郡县太多,中央管不过来,于是又在郡上面强行安插了一个“州”,以此来作为监察单位。
所谓刺史,开建之初就是与“州”挂钩的。
不过最开始刺史明确只有监察权,并没有行政权。
郡守的老大是丞相,刺史的老大是御史。两者泾渭分明,压根就不属于同一个社团。
郡守秩两千石,标准的高官显贵,一方诸侯;而刺史只有秩六百石,工资相比差了老大一截。
这就是封建王朝最喜欢玩的“以卑临尊,大小相制”。
所以以往正常升官路线,大伙都是先做刺史,然后再积功升职郡守。
比如刘岱眼中的刺头桥瑁——此人当年就是从“兖州刺史”任上升官,然后做到了如今的“东郡郡守”。
现在转过头来,再让“东郡郡守”桥瑁心甘情愿以“兖州刺史”刘岱为主,那对桥瑁来说,显然就是个莫名其妙的笑话!
不过事到如今,时代的确不同了。
黄巾之乱后,天下动荡,郡守地盘不够,兵力不足,已经很难再独自应对各地的大规模叛乱。
所以中央不得不给“州”这个原本的监察单位,临时加上了带兵镇压叛乱的行政属性。
原先的刺史,如今不仅要搞监察,还必须兼做一部分行政工作。
等到去年(188年),刘焉“改刺史为州牧”的提议得到朝廷允许,“州”自然演化成为了“郡”上面的一级行政区划。
如此一来,整个国家也就顺势从“郡、县两级制”,转变为了“州、郡、县的三级制”。
看起来顺理成章,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刺史都升格为了州牧,目前全国各地依然处于过渡的混乱阶段。
如此一来,各地“刺史”和“郡守”职权重叠,新的一轮较量开始。想要区分高下,那就必须扳扳手腕,最后再看看谁主谁从。
简单点说,谁的拳头大,那就听谁的。
对于刘岱这样的过江龙来说,显然来兖州就想要直接当爸爸。
所以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岱就是要当面给各路郡守展示下,何为兵强马壮,何为父爱如山?
至于为什么选择大野泽开刀,当然是因为此地名气够大。
这里盗贼水匪多如牛毛,并不是只有晁盖他们这些外来的小角色,更多的其实还是当地豪强大族的黑手套,或者干脆就是各家旁支开的分店。
那些人,才是刘岱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用来敲打各方势力的筹码。
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各地郡守豪强才不得不赶来乘氏会盟,以免打黑除恶,最后把自家势力给一锅除了。
当然,经过这一番友好协商,亲密会晤,最后大家必然会达成共识,排好座次。
如此一来,以后也就能其乐融融,和光同尘了。
这叫人脉,也叫政治资源,玩的就是读书人的高雅与含蓄。
至于晁盖他们这群没有后台的倒霉蛋,完全就是被搂草打兔子,成了最后的牺牲品。
毕竟,搞出如此大的动作,总得砍几颗脑袋坐实政绩。
事情本来很顺利,等大会开完,用晁盖他们的人头做个漂亮的京观,再商业互吹一波。
到时候刘岱的名将资历稳了,也落实了带头大哥的身份,顺带领着各路豪强大佬做了一次有意义的团建工作,加深了感情——想想都很美好!
没料到临将结束,居然弄巧成拙!
那群没人当回事的小贼居然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还玩出个大规模越狱的戏码。
这下可好,刘岱不仅没能体现出土豪爸爸的关爱铁拳,反而让下面那些孝子贤孙们看了笑话——指不定桥瑁那鳖孙,在哪笑得劈了叉!
衣冠望族啊,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脸面!
众所周知,如今可是实行的察举制,要靠互相吹捧,有了名声才能当官的时代。
脸面相当重要,直接对应着官位和话语权!
事已至此,老板是肯定不会犯错的!那么有错的是谁?当然就是王肱这个提出建议的始作俑者。
所以打一出事,王肱都不敢去面见刘岱请罪,而是第一时间赶赴城外,找范方的骑兵求助。
毕竟,哪些精锐能干正事?这点眼力他老王还是心知肚明的。
只是没想到临到头来,范方这一介浓眉大眼的武夫,居然还拿捏上了。
王肱清楚范方重点强调“从事”,并不是跟他拉关系,而是明显的羞辱,这让他心中顿时忿怒不已。
虽然大家都是“从事”,但本质上压根就不是一码事。
范方的官方身份,其实是公孙瓒将军幕府中秩六百石的从事中郎——所谓朝廷命卿,真正的国家公务员。
相比之下,王肱虽然得宠,但也不过只是个刘岱麾下的私人幕僚。类比后世,差不多近似明清的师爷。
这是明显的职位歧视——临时工没有人权,编制的重要性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