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德脸色微僵,心中已升起怒火,今日屈尊前来已是大大不愿,只是忌惮那个让师叔爬回山门的妇人而已,没想到自己做足全套,还被一个小鬼假模假样拒绝好意,那可是十几年未受之辱。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刘正德微笑又起,将四样宝物收回荷包,递了过去。
范离背手摇头,身后忽然传出几声轻咳。
“家中可是有人染疾?医术之道,在下略懂一二。”刘正德作牵挂状,踏前一步。
几乎同时,范离也踏前一步,语气平静:“这也是你问得的?”
两道眼神接触一瞬,双双转为假笑。
“是在下唐突了。”刘正德拱拱手:“小范先生虽然不以为意,但提灯之恩,本派上下没齿难忘,他日仙驾我正气宗,在下必定倒履相迎。”
“客气了,刘副宗主慢走。”范离斜了一眼放在凳子上的《大令群仙传》,心想里头的台词还真好用。
刘正德不再多言,转身欲去,范离突然想到什么:“请留步。”
嗯?刘正德转过身,手已伸向怀里,却听范离道:“那位老先生既然是刘副宗主的师父,晚辈想请教一件事情,如果一个人星天内星尘俱灭,有何复苏之法?”
刘正德离开后不久,孙晴就回来了。
“这帮神经病还串门上瘾了。”孙晴到厨房里放下菜篮,范离把猪肉拿出,蔬菜放进盆里清洗。
十几分钟前,范离隔着刘正德看到舅妈挽着小姐妹出现在门口,她看见院子里情景,向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拉着小姐妹离开。
这却是刘正德不知道的事情了。
“刚才那人说是正气宗的,这个门派很厉害吗?”范离拉了张小板凳坐下来择菜,孙晴进房陪米小丰说了阵话、又换了衣服之后,回到厨房开始剁排骨。
“原本是不入流的,后来听说他们这代宗主还可以,有望冲击百鬼境,但也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了。”
百鬼境,《大令群仙传》里描述过的第二高阶修灵层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舅妈你到底是很方神圣?
范离把菜择好,冲洗一遍后递了过去,随口问道:“舅妈,我有个朋友很可怜,星天里一颗星尘都没有,该怎么重新开始修行?”
“无中生友?”舅妈白了自己一眼,又看看房间,压低声音道:“你舅舅不喜欢我说这个,你听听也就可以了啊,修行真的是无所谓的。”
范离点头,接过一篮排骨冲水。
“星天无尘,是大凶,也是大吉,给我拿块姜,心无旁骛,只管往星天里灌入星尘,虽然可能十年八年看不到一点点,哪天爆发了,多半也是九死一生,但如果死不了,星天就会复苏了。别跟你舅舅说啊,他不喜欢。好了,看不到血沫就可以。”
范离苦笑着把排骨递过去:“舅妈,九死一生啊,这也太吓人了。”
孙晴疑惑道:“这不是有我吗?”
……
吃过晚饭,米小丰似乎精神了些,捂着帕子给米笠读书,孙晴在厨房内洗碗,范离在客厅扫地,听得有人敲门,便放下扫帚。
见门外站着两个灰袍人,范离知道是行走神官,回头看了看舅舅,舅舅咳嗽声又响起,指指自己,他无奈走回屋里背上竹篓,跟小表弟说不用等自己了,便随两位神官离去。
一路上,两位神官交待了委托的情况,便毫不顾忌的讨论赌钱的心得。简单来说,委托者是城南的何振庭何大户,他的第三个儿子何纪年两日前去凤鸣山染了邪祟,眼看是过不了今晚了。
在范离残留的记忆中,凤鸣山距青羊县西南三里,名字虽然好听,却是方圆百里内有名的恶煞之地,别说是上山游玩,就连吃不上饭的猎户农夫都不愿靠近半步,因为死在里头,多半是尸体都拉不回来的。
行走神官将这次委托外包出去,想来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说何三自小命硬,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走,小范你辛苦些。老规矩,跟你舅舅月结,这次给你加点零花钱。”临近何宅,神官之一补充一句,想了想,又取出一卷纸条塞到范离手中:“万一碰到什么怪事,马上念上边的字。”
没等范离答话,两位神官加快几步,接过门口候着的管家递来的一包银子,也不清点,便与同僚离去。
管家上下打量范离一番,敷衍客气了几句,便领他进了宅子。
门厅还看不出什么异样,进得院子才看见已在清点制作供奉、白幡、纸马、纸钱、香烛等物事,白灯笼也陆续换上,下人们尽是眼含哀伤,甚至掩嘴抽泣,有个华服青年也混在其中低头做事,稍显突兀。
范离随管家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屋外才停步,管家递了张黄纸过来:“这是三少爷的八字,有劳小范先生。”
范离也不和他多言,待他离去后,在屋外借着月光打开黄纸:“才十四岁啊。”
他在脑中把这一路上的情景过了一遍,怎么说也是个富少爷,神官不愿意提灯,家里也没想别的办法,任由自己一个毛头小子来办这样的大事,而且从头到尾没见何家任何人出现,屋外连个等时候的下人都没安排。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门。
“请进。”屋内很快有应答,変声期的男声,温和但清晰。
原来屋里还有别人,范离推门进入,只见床上靠着一个少年,略有讶异的看着自己,此外再无第三人。
幽暗的烛光下,少年手中拿着一本《大令群仙传》。
“您就是给我提灯的先生吧。”少年展颜一笑,合上书本: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