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在他演讲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现场响起了雷鸣板的掌声，排山倒海般气势磅礴，那种气势深深撼动人心，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地想要顶礼膜拜的感觉，对打倒压迫者、解放全世界受压迫者的信仰顶礼膜拜的感觉。

为了平民的利益而发声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其他的地方也有人在演讲，有人在写作出版宣扬思想的小册子，不过就当时的情况来说，丹的影响力以及他的威望，都是极大的。民众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

丹在结束了演讲以后，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是洋溢着笑容，脸上泛着红光，虽然他长得实在…不够好看。他感到很疲倦，于是就会到了自己的住处。他自己的生活也谈不上有多好，像君王夏卢一样，他还有一堆负债呢，他为此头疼着。不过他还是更关心民众，他坚定地要进行改革，把压迫人民的旧制度消灭掉。

他住在木屋里，一个狭窄的过道里面，那个逼仄潮湿的木屋，阳光不太好，房子也布满了灰尘，房间布置得也简朴极了，除了那个陈旧的木质桌子，还有几把椅子，以及墙边的书架和墙角的小床以及柜子里的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外，这儿什么也没有了。那个老旧的印花布窗帘也显得很压抑，一种混浊的灰色就在上面，糟糕极了。他是一名律师啊，而且很优秀，却生活得如此拮据。唉…想到这儿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的生活，这样负债累累，每天住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没钱是多么让人难受啊。可就是这样的生活，对于外面的那些穷人，可能都是一种奢望。他还能吃得起饭，他起码还有几套从前穿起来还不错的衣服，毕竟自己是律师嘛。他又开始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他是一名律师之子，他的父亲曾在官府工作过，子承父业，他也当了一名律师，不过他的父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一点他和他的好朋友罗有一点儿像，罗的父亲在罗六岁的时候，就抛弃了罗以及罗的弟弟妹妹。丹开始回忆起来，人就是这样嘛，在自己没用的时候或是对现实无能为力、无可奈何以及感到惋惜惆怅的时候，那些像是从阴森夜色的乌云里透出的月光一样的时光就趁着记忆，入侵了过来，将自己禁锢在其中，让人想要在其中寻到一些卑微的慰籍，却又用这种回忆对现状的卑微加以折磨。

丹想起了自己不幸的童年，他被牛袭击过，被猪碾过，他感染了恶疾，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毁容了；他想起自己不得不勤工俭学的经历，但是他成绩很好，获得了认可。他还有一位妻子。在工作中，他认识到了旧制度的弊端，旧制度的弊病丛生和对民众的压迫让他感到悲愤。

他想，也许只靠着谈判是没有用的，必须要采用暴力手段将敌人消灭掉，剥夺那些凶恶敌人的生命，让那些严重危害人民生命安全的人付出生命代价，才能为人民谋取权力。也许是时候了…

他的右手放在桌子上，左手在桌子下面，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左边大腿的掌心，他伸开的掌心里有一枚种子形状的东西。

“这个东西，真的有那个作用吗？这枚种子，真的可以让民众们的信念化作力量？”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他咽下一口唾沫，他越来越紧张，他感觉自己无法抑制自己心脏的强烈跳动，简直快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快要从自己口中喷出来一样。他的手脚也无法抑制地颤抖，尤其是脚抖得厉害，想像筛子一样，他像是冬天里被冻得厉害的人，他有意地让身体向内部靠拢，蜷缩起来。可是，他的理智很清晰，他的一切思绪都很清晰，无比的清晰，甚至神清气爽，他过度的兴奋像是充血过度的人，像是一个癫痫病发作的人。他是这么感觉的。

不过，他虽然无法控制手脚的颤抖，可他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他想要让自己用呼吸控制，让自己颤抖的身躯平静下来。现在，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感到紧张。他像是一个期盼已久的恋人，终于得到了回应，抱有期待那样紧张。幸好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否则他会感到很不舒服。

他的左手五指握住的掌心，接着又张开，他更紧张地看手里的那枚种子。人只要紧张地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一事物，意识深深地陷进去，就会絮絮叨叨，也许这些意识不会通过语言对人说，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一直不受控制地想起来，不断地对自己说，不断地重复，让自己记住，像是想要摆脱什么一样，想要冲破一种困境，从桎梏中解脱出来一样，它自己是一个谜，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答案。

哈…深深地呼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再来几次…他是一名律师，此刻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罪犯。他手里的种子，真的有那个作用吗？可以让拥有相同信念的民众将信念化作武力的奇妙力量？这个玩意儿…他思索着。

这像是一个恶劣的罪人，使人充满恐惧，却又像是地狱里的魔鬼，充满了诱惑，让人想要接近他，看看他的神秘致命的作用。

他决定了，写信把这个东西匿名送给公民议会，并说明其作用。他这么办了。他把事情办得极为妥当，谁也没有注意到，也无法调查到自己寄去的信是何来历，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将成为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想到这儿，他感到很安心，他好像变得有些迟钝了，才反应过来，他感到口干舌燥，于是喝了杯水，喝水的时候也感到自己双脚虚浮，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手抖。事情会变好的。他如此期待着。